好丢虫啊。
克里曼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对方坚持要带个扩音系统。
这种大马路上狂喊卖烤地瓜的操作,几乎让那些出身于核心基因族群、一向傲慢矜持的武装种想要集体找个头套把脸遮住。
这***的是他们打过的最丢份的一次仗,并且心态跌宕起伏。
对方单枪匹马撕了防御网的时候,所有灰翅成员激动、喜悦;等冲向地面,这些情绪统统化为了即将展开杀戮的狂欢;谁知道快乐没维持到两秒钟,就被想死的心情所取代。
历史是一个轮回,他们在体验当初安贡大祭祀场看比赛的观众们的旧路,核心种是懂得边缘控制的,先把所有虫的兴致提起来,然后再一脚踹下去。
“你能不能关掉那个破玩意!”
在清扫战斗中和萨克帝撞了个面对面的克里曼疯狂切对方通讯内线,对面那个破扩音器响彻天际,对虫族这种对声音、气味、温度感知分外灵敏的生物来说简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攻击。
“不能。”
核心种回答得很快,他一边自由行动一边紧紧地抓着舰队的指挥权,让所有武装种快速平推进入核心巢穴区,缴了对面残存的核心防卫势力,“你们也听听,防止自己头脑发热把同族不小心杀光。”
头一天他嗓子都快哑了,拼命拉这群疯狂小狗。猎犬一旦兴奋起来会全速追逐猎物,完全无视主人的唤回,直到咬死兔子的那一瞬才能重归平静。
他爱惜自己的身体,既然靠喊的过于困难,不如大家一起丢脸。
“你有毛病吧!”
所有身负偶像包袱的虫里,克里曼是最标准的那一个。亚王虫直系,核心基因族群出身,强大且傲慢,换成人类视角去理解,大概约等于老牌贵族世家的正统继承人。
“我不想每次都听着这东西打架!”
“不,你想。”
萨克帝无情地回答。
于是所有跟着核心种推地图的虫一连听了三天。
每只虫的脑袋瓜子都嗡嗡作响,差不多形成了“缴械不杀、投降不杀、放弃抵抗我们还是好同伴”的本能反应。
“你到底怎么惹得克里曼这么生气。”
银灰色的高位种正在重新划分星图,这是三天以来他们再一次见面,武装种领队气得板着脸坐在最后面的位置。
“我很少见到他这样……情绪外放。”
轻声笑了笑,显然克拉克也觉得很有意思。
这几天他和阔翅种撕成一团,上一次讨论完之后,他调头前往了外部区域战场。
同其它族类交战不用束手束脚,族内清剿的工作由萨克帝这名外来者做会有更多回转余地,有效避免在未来的某一天让他背负上“残杀同族”的诟病。
“我在建设他们的精神家园。”
核心种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冲克里曼招招手:“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缴械不杀,投降不杀,放弃抵抗我们还是好同伴。”
对方的脸黑到能拧出来水,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挤,但是迫于威压还是重复了一遍。
其余几名武装种管理层都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兄弟,你好惨,指挥官怎么只逮着你一只虫薅。
“看吧。”
核心种摊了摊手,冲克拉克挑挑眉。
“没办法,你的手下都太野了,一眼看不到就疯跑。总不能真的把另一半灰翅全部杀光,我只好培养一下他们的友爱之心。”
“不要欺负他。”
克拉克摇摇头,手指轻轻地将一些星球拨开到一旁:“阔翅族群退回了我们的星域之外,他们不够强大,暂时不敢再露头,但是也没有完全离去。”
“一旦我和亚王虫两败俱伤,他们会再度卷土重来——所有虫都不会放过这个吃下第三象限区的机会。”
对方口中的“不够强大”本身就很离谱,三天时间银灰色的雌虫斩杀了阔翅种四分之一的直系,追在对方后面撕咬不放,硬生生把这个试图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的邻居给杀萎了。
对待外族可不用讲什么情面,撕咬也是真的撕咬,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虫潮什么都能啃,木头、泥巴、能源石、同类……轰开对方的指挥舰,异化状态的灰翅族群像纷沓而至的猎食者一样,把失败的一方拖出来吞噬殆尽。
这才是这个物种最真实的形态。
“我希望亚瑟留在巢穴区。”
对方突然开口,重新排布星图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他不该跟着我。”
“你能否劝劝他。”
萨克帝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能明白一点自己老板的想法。
克拉克大概率一直以来展现在人类面前的都是沉稳端持的姿态,也与血腥无缘,甚至在退出战场后会第一时间清洁自身。
对方不想让抚养大的人类看见自己如此异类残忍的一面。
“他展示出了厌恶吗?”
其实核心种并不喜欢搅到这种事情里去,尤其是二位的关系有点微妙。
一不小心他这个始作俑者就要脑袋飞飞。
“没有。”
迟疑了一下,高位种的眼神低垂。
他长久地注视着面前那些浮动不定的白色小星球。
“但是不会有人类希望自己的抚育者是一只怪物。”
“他是这样和您说的吗?”
回归巢穴区域的青年正和格拉待在一起,帮助对方调节链接栓,顺便测试连接环境。
对信息巢系统相当熟稔的人类,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格拉当前缺乏下属的压力,年轻人的体力相当好,跟着虫族战舰在宇宙里漂了三天,刚一落地还有力气投身于其它工作中。
把到处乱爬的连接元一把捶进固定端口,亚瑟温和地同雄虫示意一下:“您试试,现在这样会不会好些?”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青年擦擦手,轻快地从设备上跳下来。
“如果说之前他将你保护得很好,那么这段时间你应该已经见到克拉克的另一面,你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
大部分时候萨克帝对面前的人类情绪是难以简洁概括的,对方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又有着千丝万缕的间接联系。
第五军后人,联邦遗民……这些标签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曾经的他需要仔细斟酌的身份。
“你和他是完完全全的不同物种。你们的习性、生存环境、认知全都天差地别,他曾经展现在你面前的只是拟态和伪装,那些宽和都是虚假的一部分。”
“谢谢您的担心和诚恳。”
然而青年并没有生气,而是认真地道谢。
因为怕他们产生争执而来到旁边的格拉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拉住了萨克帝的手,摇一摇头。
他的伴侣有时说话过于锋利,可能会将不够了解他、不够亲近的人刺伤。
但亚瑟显然不在其中。
早慧的人类可以很好地分辨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因为对萨克帝苛刻的言辞没有任何反感。
“我并非因为他拟人的表象而喜欢他,也不是因为他提供了丰富的物质和优渥的生活而心存感念,哪怕他永远保持异化形态对我而言也无关紧要。”
他认真地说。
“外表可以伪装,语言可以撒谎,但感情是无法无法骗人、无从隐藏的,您能够理解吗?”
“在我理解到自己与他的身份差异之前,他就已经在笨拙地学着去爱我。”
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所以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
很好,他们四个,三个恋爱脑,一个爱幼崽脑,滤镜全都糊了几十层厚。
核心种干脆地点点头,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能明白对方是认真的,而他一向不会对认真做出选择的人多加干涉。
“行,我不会再劝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别搞出什么过火的操作。”
“有空你自己和他说说清楚。”
格拉看着自己伴侣的脸色,忍不住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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