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直视的瑟临绷紧身体,低下头去。
短翅种听见族群领袖的声音平静。
“我要你们更快地成长起来,成长到即便我离开Ja,也能断绝我所有的后顾之忧。”
“在我原先规定的基础上,去草拟一份更详细的条例和规范。你可以和同伴商量,可以和不同等级、不同种群的虫商量,我想看看你们自己细化出的制度。”
“我曾经对格拉说过的话,现在对你重复——我对你们期望的更多。”
第五十九章
“很奇怪吗?”
青年转了个身,问道。
银灰色的尾鞭和翅翼在身后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仿佛活灵活现的小狗尾巴那样。
他自己也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这条人工鳞尾。
“摸上去相当……奇特。”
是温热的,好像多出来了某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器官。
“挺好,你现在看起来是一只标准的灰翅族群成员。”
萨克帝干巴巴地说,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看到这一幕的高位种将他的头打爆的概率有多大。
亚瑟显然还不太习惯通过内置的智脑控制这玩意儿,走路的时候经常绊到自己的腿。
核心种眼瞅着对方在战舰的会客厅里溜达了好几圈,满脸新奇的笑容。只有在这一瞬间,面前的家伙看起来才像个正儿八经的十八岁青年。
“克拉克肯定会被吓一跳。”
亚瑟笑着说,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些狡黠的光:“他每次被吓到就会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打个商量,”黑色的雌虫敲了敲桌面:“如果他想把我的脑袋掰下来,你得拦着他。”
“前往核心星域是你自己要求的,他要是算起账来不能全推到我身上。”
“我不会让他生气的。”
青年的声音很温和,尾巴吧嗒吧嗒地打着节奏。
“您不用担心。”
“实际上我非常担心。”
回到巢穴的核心种照例靠在窝边同那只沉睡在茧巢里的蛹说话,大概将每日情况介绍一遍。
“我感觉克拉克会想要拧掉我的头。”
轻轻地哼笑着,他的手指戳了戳小巢的外壁。
“看见亚瑟的瞬间他就会朝我动手。”
蛹显然不会回答他。
“我也很担心你。”
当欢快的氛围散去后,萨克帝垂下眼睛。
一般雄虫需要五天的时间完成第二次羽化,但是这已经是第六个夜晚,他时刻关注的目标却依旧毫无动静。
在此之前,核心种一直拒绝考虑,如果格拉没能成功完成基因突破该怎么办。
夜深人静的某些时刻,他甚至会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正确——比如过于勤快地喂养雄虫,又比如不吝于培养雄虫的精神力。
倘若他的做法是造成对方被迫蛹化的原因,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之后的事情。
很可笑的事实在于,格拉让身为虫子的他,重新获得了萨克帝•沙利勒班作为人类的部分灵魂。
如果不是最初醒来便在劫掠船上捡到了受伤的雄虫,他大概率会走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但是格拉需要他,需要他的保护、需要他付出更多的爱意,让他尚处于割裂破碎状态的意识迅速地凝聚成型,走上一条新的道路。
“快些醒来吧。”
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核心种透过茧巢的皲裂注视着沉睡的同伴。
“你睡得有些太久了,久得我开始感到不安。”
结果下一秒,他看见原本安安静静的白色的蛹动了动。
萨克帝:“???”
这个精彩大发现瞬间给了黑色的雌虫一针强心剂,将他倦怠的精神头彻底拉起来。
六天以来,对方第一次弄出了明显的动静。
他飞速坐直身体。
“罗克珊?”
那枚蛹再次沽涌了一下。
这本该是个正常人看见会San值狂掉的场景,但出乎意料的是核心种对此接受良好。
毕竟他自己就经历过一次,知道连汤带水地从蛹里爬出来是怎么个情况。
“格拉,”他不确定地又呼唤了一次:“罗克珊,能听见吗?”
犹疑不耽误他动作飞快,风行雷利地清空茧巢附近的所有东西,又找来一堆毯子和莫奈特丝绸。
他记得刚破蛹的时候自己全身湿漉漉的,根本找不到东西擦干。
在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内,白色的蛹持续性地轻微抽/动。
核心种扔下一切事情,在巢穴里弄了一小桶热水,坐在茧巢的旁边等待。
比看他最心爱的机甲和枪还要更聚精会神。
蛹由原本的半天动一下,逐渐变成震颤。
随着动作频率的变高,光洁的蛹壳表面破开了一道细细的裂缝。
和身披尖利鳞甲的雌虫不同,雄虫在破蛹时所消耗的时间会更加漫长。像是雏鸟啄破蛋壳一般,那条缝隙保持静止很久,然后有什么东西子内而外地将它撕得更大一些。
萨克帝几乎是瞬间捏碎了他辛苦垒起来的茧巢侧面。
几根无力的手指求救一般探出,搭在蛹壳的破口处,黑色的雌虫握住那些手指。他感受到冰冷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中微微蜷缩。
被握住的瞬间像是获得了某种新的力气,原本僵持着的裂隙再度扩大,仿佛溺水之人拼尽全力向着天空伸出手臂那样,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萨克帝。
对方动作一会,就要静止休息很久,萨克帝突然就理解了格拉最初被问及名字时,所说的“我咬不碎卵壳,卡在卵里很久都无法爬出去”是怎样的状态。
他几乎忍不住上手帮忙,但又不确定这样的举动会不会对雄虫造成伤害。
然而下一个瞬间,在他做出决定前,凝固的白蛹终于经不住压力被整个撕破,裂隙变得巨大。
一只湿漉漉的虫子从中挤出、跌落,一头栽入核心种的怀里。
低垂散落的翅翼呈现出珍珠白的光彩,细长完整的鳞尾拖在身后,像是刚从冬眠中苏醒的小蛇。
雄虫没有收纳虫翼的翅鞘,也不需要像雌虫一样通过两三天的反复充血,而使翅膀变得更加坚硬抗压。
它们直接一步到位,如同蝴蝶或者蚕蛾似的,只需要晾上几个小时便可以铺展自己的翅膀。
液体沿着那具身体不停滴下,把萨克帝全身都沾湿一片。
他顾不得那么多,用柔软的巾布在小桶中蘸了水,细细地替对方擦拭干净,顺便检查一下格拉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刚破蛹的雄虫还处于完全的恍惚状态,无意识地向着对方打开身体,任由揉搓。
因为浸泡了水而无法抬起的虫翼像是垂落的闭合花瓣,憔悴且哀婉地搭在核心种的腿上,长长的白色尾巴呈现出一种毫无力气的柔软姿态,完整的尾巴尖上带着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尾勾。
四肢也没有任何损伤,连陈旧的、在劫掠船上留下的无法被自愈能力所抚平的伤疤,也随着新躯体的诞生而一并消失。
“罗克珊。”
萨克帝用一只手抬起对方的脸,金棕色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视线茫然的同伴。
“罗克珊,你看看我。”
雄虫变得比以前大了些,翅翼和细尾都恢复完整,类人拟态下第二双浅红的副眼可以被很好地隐藏起来,不再像一道淡淡的泪痕横亘在那里。
清甜的信息素洒得到处都是,萦绕在狭小的巢穴中,几乎构成一个华美而怪诞的梦境。
相当成功的一次羽化,几乎做到了完美。
手指拨开湿发,抚摸一下半闭阖的眼睛,白色的睫羽扫过核心种的指尖。
格拉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对过于温柔的呼唤声做出回应,这是除了握住对方的手掌以外的第二个针对外界的反应。
“你做得很好,我接住你了。”
低沉的声音充满安抚,慢慢地哄着,萨克帝已经快速完成了清理,用那些丝和绒毯绸将瑟瑟发抖的同伴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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