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是真正的杂交先驱。
萨克帝还以为几年过去,这些老邻居已迈入相对文明的社会阶段,结果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不遵循常理的反而是灰翅族群。
就连一向冷着脸的克里曼,在看见那堆异兽杂交种后也露出了难以忍受的嫌恶。
这些新品种奇形怪状,智力低下,生性狂躁,往往只剩攻击和进食的本能,但身体性能却异常强大。
核心种怀疑和克拉克走得近的这些直系,多多少少沾染了点精神洁癖的毛病,面对同族时还能强压着不发作,换成其它核心基因族群就立刻本性大爆发。
“疯子。”
武装种领队和萨克帝一起清理完新入手的岗哨星球,提着一只低等雄虫。
那是一只阔翅种的雄虫,看起来奄奄一息。
结束鏖杀的克里曼尚处于异化状态,全身覆盖着深灰色的鳞甲,细长的舌与信腺感受着空气中的血腥气。
“它们连自己族群的财……成员都吃。”
核心种猜他原本想说“财产”,却在最后关头硬生生改了口。
从太空直接炸平了敌方的主堡垒,进行彻底大扫除的部队降至地面,然后他们就被从四通八达的巢穴洞窟中涌现出来的怪异外型的虫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还混杂着几只中等阔翅雌虫。
异兽杂交种什么都想咬一口尝尝,这批玩意儿头脑愚钝,不知害怕为何物。
打到最后武装种全员异化,开启割草模式。
萨克帝难得没有阻止他们。
虽然听起来过于冷酷无情,但他判断出面前的这些杂交品种无法收编——只剩本能的失败品甚至很难保持连贯的思维,过强的攻击性时时刻刻都在发作。
整个过程不算长,灰翅族群自虫母时代就肩负着戍卫王虫的任务,战斗力拔群,更何况是继承了直系高等基因的武装种。
但接下来的清点时刻,却令所有杀戮欲上头的灰翅膀犯了难。
他们从巢穴深处掏出来几只被啃了、但还没有完全啃光的雄虫。
尤其是克里曼手中的这只,正处于孵化着卵的阶段,因为基因等级过低的缘故拟态稀烂,细弱的四肢和孤零零的脑袋,瘦得一折就断的脖子几乎撑不住自己的头颅,全身上下都是伤口。
原本异化状态的武装种领队单手拎着对方,结果差点把雄虫给掐死,只能改拎为托。
萨克帝见深灰色甩尾巴哥的全身鳞片都在一片一片地连续炸起来,才想起这家伙好像一直都有点雄虫接触恐惧症。
克里曼看上去好像马上就要将手里那只怀着卵的虫,给当成炸弹给扔出去了。
“送去治疗仓吧。”
简短地通知一声,萨克帝做了个“结束清理”的手势。
结果战舰返航途中,他看见完成任务的武装种领队找来了一大桶搓搓盐在里面疯狂滚,蹭掉层层叠叠的血污,并且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抛光了一遍。
很像大型犬抖水。
只能说虫子实在不拿裸/奔当回事,就像他当初在安贡打比赛经常衣服飞飞那样。尚且身负鳞甲的克里曼在看见核心种之后,相当自然地甩甩尾巴打了个招呼。
“这种时候洗澡?”
有时候萨克帝实在不能理解对方的习性,他怀疑这位克拉克的大粉头子别是连对方喜欢清洁身体的习惯都一并继承了。
“那些杂交种的味道难以忍受。”
语气中透着难以忍受,克里曼罕见地发出嘶嘶声:“它们闻起来就像是野兽。”
这多少有点地狱笑话了。
从人类的认知来看,他们现在差不多全都是非人的野兽。
“行为也像野兽。”
这还是萨克帝第一次在对方身上看见如此明显的不待见。
深灰的翅膀和布满灰黑色鳞片的尾巴反复在搓搓盐里蹭,刨出一个又一个的坑。
“将族群成员和孵卵的雄虫都当成食物,储藏洞穴里的空卵壳堆得像个小山那么高……他们真的觉得这些玩意儿是新的进化方向吗。”
“我将那只……雄虫送去治疗的时候,他快死了。”
能让一向冷着脸的寡言家伙一口气说这么多,大概率是真的感受到了厌恶。
萨克帝挑眉,靠着墙坐下来。
“我不喜欢这种事情,所以我准备加快点速度。”
核心种说。
很多时候,类似的场景让他觉得自己也在成为野兽的一员。
然而他不是。
第九十一章
“有需要我说明的地方吗?”
清理完自身的黑色雌虫坐在窝旁,看着刚刚收起光屏的雄虫。
他们快一个小循环没见面了。
格拉自然而然地张开手臂,抱住血腥气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核心种。
“不用,你看上去很累。”
他那细细的白色鳞尾摇来摇去,因为伴侣的归巢而感到快乐。
“你需要休息。”
“再等一会。”
萨克帝抖抖翅翼,将坚硬虫翼上附着的水珠甩得一干二净。
这几天他疯狂推图,看了太多瞎眼睛的东西,脑子快被血糊住,甫一落地还没切换成日常状态。
克拉克将阔翅种扔给他,自己去推足肢种,克里曼随机两头支援。
两个倒霉邻居的疆域在不断缩小。
灰翅倾巢出动,以闪击的速度进行围剿,力求赶在其他核心基因族群反应过来之前把这场反击做成板上钉钉的既定事实。
“你不太开心。”
格拉摸摸对方的眉头。萨克帝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但雄虫的精神感知实在是过于敏锐,即便是极度微小的波动都能捕获到。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计划不顺利?”
“很顺利。”
一把抱起白色的虫子,将对方圈在怀中,核心种久违地同雄虫卷了卷尾巴。
“就是有些乱七八糟的琐事。”
场面很滑稽,对于阔翅种和足肢种的盛年期雌虫来说,这是一场正儿八经的侵略战;但是对于那些雄虫、幼虫,以及衰老期的雌虫来说,这差不多成了一次白给的慈善。
讽刺戏的作者都写不出来这么搞笑的剧情。
被克里曼拎去治疗的那只雄虫保住一命,并且产下一小堆卵。但是因为极度虚弱的缘故,那些灰白的卵全是空卵。
大部分生物,母体和后代之间没有那么可歌可泣的情谊,只是寄生与掠夺的关系。
卵和胚胎在尚未出生前会想方设法地摄取母体的营养,而很多雌性动物处于能量不足的情况下时,会重新吸收体内的胚胎,通过扼杀后代来减少能耗。
但虫族属于开创了生物凯恩斯经济学的特例,深谙战争不能放在本土打的精髓。
雌虫根本不承担相应的消耗,喜当妈的其它倒霉物种或者是雄虫负责这部分的供能,倘若雄虫虚弱到一定程度,则根本无法孵化出健康的幼虫。
萨克帝眼见着,被那只颠三倒四的雄虫畏怯地抱住腿的武装种领队,整个尾巴上的鳞片都炸开一蓬一蓬的。
对方的通用语说得一塌糊涂,只能发出泣音般的嗡嗡声,一边哆嗦着一边讨好地向克里曼伏下瘦弱的躯体。因为缺乏食物和生活环境过差,阔翅种的雄虫看起来好像竹竿上插了个晃动的脑袋,干瘪的腹部凹陷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核心种怀疑,雄虫恐惧症发作的甩尾巴哥会考虑给自己做个截肢手术。
冷着脸的克里曼僵硬地转过头来,萨克帝从他木然的表情中读出了“救救我救救我”的情绪。
如果不考虑治疗仓里被啃得残破不堪的几只雄虫、以及那些灰白破败的死卵,核心种会觉得这个场景极具喜感。
整个地狱笑话过于令人作呕了。
“不要急,我们慢慢来。”
格拉轻轻地亲亲对方的下颌,努力安慰着自己的伴侣。
“你不能揽下所有的责任……这样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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