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姿态对萨克帝而言毫无威慑力。
他见过群山倒塌、星球撕裂的景象,那些看似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在一瞬间分崩离析,滚烫的沸腾岩浆如血脉般从行星的伤口处涌出,川流不息,奔腾所到之处把所有沉沉暗色付之一炬,连恒星垂落的光辉也要为之避让。
恺不知为何对那双金色眼眸感到畏惧,天选打工虫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体,尽量露出一个人类般的、讨好的神色。
“当然,卡塔的虫崽子比不上您的伴侣。您的伴侣是一只高等——”
它的嘴被高大的核心种一把捏住,萨克帝露出一种“说得很好以后都不要说话了”的表情。对方这种在雷区疯狂蹦迪的行为让他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你们是不是对伴侣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他说。
中等工雌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夹起的尾巴小幅度晃动,在萨克帝放开它的瞬间再度开口,神态之真诚让核心种仿佛一瞬间看见了那些疯狂拍马屁的佞臣。
“如果您不喜欢那只白色的雄虫,我可以去黑市里帮您找其它类型的雄虫,您喜欢什么颜色的我都咦咦呜噗噗——”
萨克帝一尾巴将它捶进了土里。
“起来,别装死。”
黑色的鳞尾悠闲地甩动,核心种面无表情,“我不需要雄虫,我需要你去黑市帮我联系几个武器供应商。”
想了一下,他还是作出了警告:“不要靠近格拉,不然我会把你的头拧下来。”
恺从呼吸缝和口器里抖落出一把土,它触肢乱飞,嘶嘶声急切。
“没问题。您的伴侣叫格拉?啊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不愧是您噗噗噗——”
萨克帝又一次把对方摁回地里,他的目光中难得地带上了一种意味不明的复杂震撼。
还真是个佞臣。
非常能伸能屈的那种。
再次见到卡塔,是在安贡之外的巢穴区。
抬手将白色的雄虫推到了对方面前,萨克帝笑笑,“嗨。”
衰老期的管理虫看起来可不想同对方说什么嗨不嗨的。
它瞪着这两只闯进自己巢穴的不速之客,发出威胁般的嘶嘶声:“如果我没有记错,上一次我让你从我的巢里滚出去。”
“我找你有事。”萨克帝可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他深谙逮着一只羊就要往死里薅的道理:“你是大祭祀场的管理员,那你肯定熟悉Ja的内部信息巢和消息分类处理系统。我的小朋友需要一个引导者,你教教格拉。”
卡塔看起来想要把呼吸缝都给吹破了,愤怒地质问:“凭什么我要帮你?”
“因为我需要一个辅导员?”萨克帝想了想,认真回答。
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看上去快要将管理员创死了。
在对方气成一只牛蛙前,萨克帝好心地牵着格拉坐了下来,雄虫像只听话的猫猫一样以一种标准的姿态坐在椅子上。
这几天核心种布置的训练任务,差点要了格拉的半条命。
从出生到现在从未遭遇过此种魔鬼对待的雄虫咬牙坚持,但是夜晚当他蜷缩在窝里陷入一动不动的半睡眠状态时,他能感觉到对方以一种很温和的力道抚摸他的翅翼、腰背,和四肢,把那些僵硬的的部分给缓慢揉摁开。
即便他的鳞尾因为一些轻微的委屈而抽了对方几下,雌虫也只是发出一点模糊不清的轻轻笑声,伸手在那截断尾上挠痒痒似地捏一捏。
这让格拉一会觉得快死了,一会又轻飘飘地快乐起来。
他不知道这已经是对方放海的结果。
萨克帝还在带新人的时候往往秉持着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的原则,每天将一群肌肉壮汉拉得嗷嗷大哭,听着那些中气十足的鬼哭狼嚎,他完全不觉得有什么手下留情的必要。
更很多的时候,萨克帝的身边也会环绕着一些女性同僚,战争中成长起来的女人像一匹匹母狼,在撕开猎物的喉管时只会更加凶狠,那是一种极度强悍美丽的生命姿态,充满了征服的力量。
三百年前的白皇帝时期,人类面对的是同样杀伤性巨大的异种污染。
白色皇帝麾下的两名女性最高指挥者,艾琳•霍尔曼和塔娜•马普兹联手掀翻马普兹科学院,把异种潮汐拦截在宜居星域外,将人类的胜利以火与血铸进那段骇人听闻的历史,并且开启了长达近三百年的联邦共和自治。
性别差异在绝对的力量和权力的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但雄虫是一个全新的品种。
这个族群先天力量不足,从生理构造的角度来看,无论如何都很难达到雌虫的同等高度。格拉尤其倒霉,在一堆下签里抽中了一个基因缺陷的下下签。
而且小雄虫看起来实在是太乖了,从不喊累,每次快要达到体力极限的时候都拼命坚持,睁得大大的眼睛湿润地看过来,感觉下一秒就要吧嗒吧嗒掉小珍珠了。
于是在死过一次之后,没良心的教官第一次体验到了还剩半颗的黑心隐隐作痛的稀奇感觉。
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眼下,高大的核心种大刀阔斧地往中等种的巢穴中一堵,大有有种不达目的不走的无赖架势。
“格拉需要一个老师,我不信任别的雌虫,你是最合适的选择。”
卡塔呼哧呼哧的喘了一会气,最后强行压下怒火,目光在格拉身上停留了一会。
“你想让雄虫学习这些,为什么?”
他尖刻地问,“你想让他身陷危险之中?”
“我要让雄虫也能够在这个混乱的星球活下去。”
萨克帝说,他微笑着摸了摸格拉的脑袋,金棕色的眼瞳平静无波:“你去过平原尽头的山脉吗?地平线尽头遮蔽光线的黑沉沉山体,每一个上面都挂满了巨大的高等种的巢穴。”
“那些山看起来很高。”
卡塔被这个不相干的话题弄得摸不着头脑,但对方的第一句话还是引起了它的注意。
“如果这是你的想法,”它咂了咂嘴,粗声粗气地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行吧,我可以试着教教你的小伴侣,但是能学到多少就要看他自己了。”
好像又因为自己妥协的太快而觉得挂不住脸面,管理员再次换上咆哮的语气:“报酬从你的能源石里面扣!”
恶狠狠地用触肢敲了敲桌面,年长的工雌恢复成一种端坐的倨傲姿态。
“少一颗我就把这只小雄虫给扔出去! ”
第十六章
在Ja混得如鱼得水的核心种很快和安贡的每一只虫子都熟络起来。
上班不到两个小宇宙循环,所有的打工仔基本都和这只社交恐怖/分子“友好地切磋”了不止一次。
在安贡讨生活的虫族分为两种。一种是被劫掠船运来的失败者族群,基本每场献祭赛都要消耗一波,所谓的嘎两只给观众助兴,属于日抛型资源。
另一种则是纯打工的走读生,干多少拿多少,只要不是倒大霉遇到萨克帝第一场那种死斗到底的对手,基本不会有太多会掉脑袋的安全事故,偶尔一次脑袋飞飞同丰厚的报酬比起来不值一提。
萨克帝没再加入献祭赛。
这种残酷的赛事,参加者基本都是被当作货物的失败族群。即便他手下留情放过对手,被击溃的家伙也难逃拖到高台上嘎一刀的命运。
当一批新的虫子被运到安贡时,黑色的核心种正同他刚认识的几个“好伙伴”,以一种很虫族很反/人类的姿势爬到了建筑群的最顶端。几只拟态过于糟糕的打工仔像一堆大甲虫似的,一个挨一个地挂在巢穴的外面。
如果不是其它虫族表现出了极度的惊恐,萨克帝其实更想飞到那些“先祖”的脑袋上,其中一颗庞大的光头很适合作为休息平台,宽敞又平整。
在光线不那么强烈的时段,虫子们很热衷于晒翅膀。它们把整个脑袋扭过去,用口器和前肢不厌其烦地打理自己的翅翼。
萨克帝没有这种爱好,他的翅膀能把抛光机崩出缺口,完全没有掏出来晾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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