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种慢慢地说。他握住格拉的手,握住那一点点柔软的温度,“是五大军团最高规格的致哀仪式。”
雄虫已经先一步抱住他,将他搂在怀中。
萨克帝迟缓地回抱住对方。他的声音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事实。
和他轻微颤抖的手臂形成对比。
“帝国的元帅离去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请不要因此而伤感。”
与话语相反,绿色的眼睛中隐藏着不易觉察的悲伤,但伊芙琳的表情十分平静。
“他很高兴,在阅读了签署的贸易区协议后。”
“‘我渡过了很好的一生,亦不会因离去而感到畏惧。我的挚爱先我一步去往星海的深处,构成我一切的事物将化作星尘与她重逢;我最为骄傲的学生拥有了同样爱着他的伴侣,而我深爱的帝国将获得一个长久且稳定的未来。’——这是他留下的话语。”
“我明白。”
核心种没有多说什么。
断开通讯的他和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同红太岁和克莱因都进行了简短的交谈,就帝国未来可能产生的震荡与人事变动而进行确认。
元帅的离去对刚稳定下来的贸易区可能会造成冲击,尤其对方作为推进派,在促成和谈方面给予了极大的帮助。
当务之急是将所有事情落实,让进行到一半的工作不因突发情况而产生任何意外。
但是在寂静的夜晚,格拉抱住他,轻轻地拍着对方的后背。
白色的虫知道对方真实的情况并非其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在前往卡姆兰时,一向不修边幅的黑色雌虫难得整理了着装,反复确认衣服的细节,仿佛因为即将见到老师而感到不安和高兴。
雄虫没有去探查对方情绪。他只是轻轻地用精神的触须拢住萨克帝,长长的鳞尾也同漆黑的尾鞭缠绕在一起。
沉默的小房间里,响起细细的声音。
并非虫族的通用语,也不属于任何一种情绪语言,格拉像自己的伴侣曾经做过的那样,发出低声的哼唱。
舒缓的旋律如同温柔的海浪,抚摸着永不开口的礁石。
雄虫的身体与翅翼包裹住他的那一座礁石,让对方沉入梦乡。
运行中的世界与生活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去而发生改变,前一任皇帝离世时如此,帝国的元帅离去时也是如此。
毋宁说所有的变化反而会加快一些事物的进程。
三天之后,拉锯了太久、准备静静观察变化的闪纹种和鳌种向灰翅族群递交了和谈请求。
“我们同意大部分条件,但是要求保留族群的完整性。”
闪纹种的亚王虫能说会道的程度远超鳌种,这一次他带着和蔼可亲的笑,不再对于雄虫出席会议发表任何意见。
“在此之上,我们愿意承认灰翅的领导地位——就像承认曾经的王虫那样。”
脑子转过来弯的闪纹种表现出良好的接受度。
反正打也打不过,对方只是想给议会选一个议会长,真正关起门来大家还是各管各的。所有虫早习惯了服从于王虫的统一调配,相比之下灰翅走的是形式,傻子才因为这种东西和对面交恶。
眼下先一步开窍的战争疯子搭上了同人类搞贸易的顺风车,红太岁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他们的盟友,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核心基因族群试图挑战这一窝难搞的刺头。
一群疯狗就足够扎手,现在疯狗和红色的死神站到了同一边,连急切的态度都看不见,以稳定的心态搞炸其它族群的心态。
曾经克拉克自己和人类产生互动时,虫群指责他背叛的声音如潮水般蜂拥而至。
头铁的黑色雌虫同他的同盟兄弟一起,不仅不自证,反而一步到位将所有的指摘全数坐实。
是的没错,我们同人类合作,你们能怎么办吧。
然后一切声音都闭嘴了。
见风使舵的本领对所有的虫来说,是一项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曾经他们口嗨,只是找个帽子扣过来,顺便伸出试探的触须见缝插针地打个秋风、蹭点地盘,但是没真的预料到会将红太岁之类的鬼东西卷进分裂战,还一勺子铲走了整颗大信息巢。
原本巢作为王虫的遗产,由所有核心基因族群共同使用。
结果现在好了,它彻底变为灰翅的私产。
这见鬼的发展令所有虫吐血,它们的深空通讯渠道和信息库全放在竞争者的手中,组团去抢还不一定能抢赢——仿佛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打完分裂战,灰翅就连灭阔翅种和足肢两支直系血脉。
就差把“不服来干,看我干不死你”写在脸上。
于是,当闪纹种和鳌种美滋滋地挂掉通讯后,其它虫一窝蜂地找过来。
自从最后一只王虫消失于这宇宙间,很难得再见到十大直系——现在变成了八大,如此拧成一股劲、表达出同一个诉求的时刻。
“我们要求开启集体核心基因族群会议。”
这是萨克帝的目的,但他深谙人与虫,或者说这宇宙间每一个活着的生物的劣根性。
倘若在最开始他好声好气地同其它支系商量,这份态度大概率会被当作软弱可欺,没有任何一只亚王虫愿意给个眼神。
大家都是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而此刻,他和克拉克得出了统一结论:先晾着吧。
等到与人类的贸易区设立完毕,灰翅族群的第一桶金捞到手,这些眼红得发疯的虫将以更大的热情,去自发性地促成集体会议的开启。
“所以我们快要回去了。”
格拉说着摇一摇小尾巴,这几天他疯狂解析从医疗基地下载的所有信息,并且将之前模糊不清的细节补充完整。
“之后会经常过来。”
萨克帝笑着抓住那根惹眼的鳞尾,盘在手里慢慢地摸。
“我和伊芙琳还有得拉扯,她是个走一步看十步、坚决不肯吃一点亏的人。”
事实上,皇帝的态度远比这更为公事公办。
“你要先让我看到。”
隔着深空通讯,对方的红发依旧如燃烧般夺目。
“灰翅族群刚经历了分裂战,你需要让我看见你能在这个位置上待多久——你和对方亚王虫的稳定关系又能持续多久。”
“我不需要一名刚上任几天就被掀下去的合作者,那会让帝国所有的前期投资打水漂。”
“等你、你们立于不败之地,再来同我协商时间河港口的使用权。”
她微笑着说。
并且下一句话,就拐到了令萨克帝脸色黢黑的地方。
“克莱因说那位亚王虫,和他所收养的人类孩子、卡姆兰驻军的负责人在谈恋爱,是真的吗?”
好好好,还是被你给吃到瓜了。
虽然这个瓜没有长在自己身上,但依旧令核心种产生一种终究还是没躲过的挫败感。
“我看不出这件事同我们正在商谈的东西有任何关联。”
他试图垂死挣扎一下,并且深深唾弃自己的兄弟外强中干、在黑心的人类手底下没能走过一回合的惨烈战况。
“我很好奇。”
八卦传出圈,皇帝流露出一丝慵懒,无论作何姿态她都带着一种不为外物所动的沉稳:“好奇你现在所处的族群,同人类之间的未来。”
“我想看看野兽是否能够收起獠牙,违悖自己从诞生起就镌刻在基因种的天性,去保护一名毫无血缘干系的人类。”
“克莱因说亚王虫被对方给怼到墙角了?”
这一次皇帝真的轻轻笑出声,手指哒哒地敲打着座椅的扶手。
“还真是……”
她的唇轻轻做出一个口型,但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真是人类之光是吧。
好一场背刺,令核心种谈判的腰杆子都挺不直了,他发自内心地想将事无巨细、连现场细节都转播过去的克莱因打一顿。
“这是一件好事呀。”
听着伴侣那咬牙切齿的话语,忍不住发笑的雄虫卷了卷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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