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蓝眼睛没什么情绪地注视着难得流露出震惊的黑色雌虫。
“我不确定您对人类的历史了解多少,但即便是虫族,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关于白皇帝、金乌舰队以及阿卡夏相关的故事。”
“这个话题有点长,您愿意从最开始听起吗?”
这种秘密萨克帝绝对不愿错过。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起面前的青年和那批联邦遗民自称第五军的后人,所以这是他身为人类时所不曾了解的秘辛。
“说实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您的拟态看起来很熟悉。”
亚瑟的尾巴轻微晃一晃,几天时间青年已经掌握了当虫子的精髓,那条仿真鳞尾被他用得活灵活现,会适时地根据心情而摆动。
“您的眼睛——或许从未有虫告诉过您——很像三百年前的一名人类。”
萨克帝知道他想说什么。
同样的话题格拉也对他说起过,当时他没有做出过多的解释。
血脉有时候会化作枷锁,令人无从逃避。稀奇的是这具属于陌生雌虫的身体,竟然也一并保留了金棕色瞳孔的特征,实在是一个难以解释的谜题。
那其实是个相当有名的故事,并且因为故事的两位主人公的身份而被人津津乐道。
白皇帝在第一次遇见自己的伴侣时,被对方当成了变态骗子男的怪诞之物维持着人类的外形,蹲在新买到的货物面前,笑着指一指自身眼睛的位置。
“你知道吗,金色的眼睛代表着一种全新的基因突变。少见,但并非没有先例。上一个帝国消亡之前,克里芬一世的家族便代代都拥有金色的瞳孔。”
“我想那些留在卡姆兰的人类都会因为您的眼睛而感到惊叹。”
亚瑟再次开口,像是透过面前的谈话对象在看向别的什么人。
“金乌舰队的指挥官,白皇帝的伴侣,有一双和您非常相似的眼瞳。就像——”
“就像一轮日环蚀那样。”
这次作出回答的是白色的雄虫,格拉的声音轻轻的,他正望着自己的伴侣。
“我在卡姆兰居住过很长时间。”
珍珠白色的虫翼铺陈于身后,雄虫安静地靠在伴侣身上,第一次同萨克帝之外的存在谈论起这个话题。
“我的族群迁徙途经卡姆兰星域的时候,将身怀基因缺陷的我丢在了附近一颗陌生的星球上。”
“在那里,我看到了一些人类的影像。”
核心种漆黑的尾鞭安抚般地卷住格拉细细的鳞尾,他们的尾巴打了好几个结缠绕在一起。
当雄虫因为回忆而垂下翅膀时,萨克帝便亲一亲对方的额头。
他用一只手臂抱着对方,另一只手慢慢地梳理那柔软的洁白虫翼。
“他们不会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旁观的银灰色雌虫低沉地开口:“每个核心族群的理念不同,每只虫对待伴侣和族群成员的态度也不同。”
“很多直系依旧心怀可笑的妄想,以王虫的遗族自居,毫不犹豫地淘汰那些无法达到他们预期的幼崽。”
“我仅仅希望自己的虫崽可以活着直至成年,但一些核心基因族群却能够轻易舍弃一只健康可爱的幼虫。”
所以在第一次见面时,高位种便毫不犹豫地表示和格拉的族群”关系一般“,并且”没有同他们打交道的意向“。
遗弃幼崽几乎是彻底踩在对方的雷区上。
非常好话题,揭了在座一半成员的伤疤。
但亚瑟是一个相当善于控场的气氛担当,他迅速开口将内容转向一个更安全的领域。
“您看到的应当是曾经的金乌舰队总指挥官。”
人类笑着对格拉说,仔细地作出解释:“不得不说,对方的眼睛和您伴侣的十分相象,如果不是物种不同,我几乎要怀疑他们之间存在着什么血缘关系。”
湖水蓝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跳出回忆、转为好奇的雄虫,他的声音也一并放得足够舒缓。
“卡姆兰曾是金乌舰队的驻扎地,第五军将异种潮汐阻挡在人类的边境线之外长达百年时光。”
“所以留有曾经舰队指挥官的影像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有趣的是,人类给予了这片星域一个极度不详的名字。”
青年发出叹息,他对于人类和虫族的文化都熟稔精通,几乎成为了一道架在两个不同种族间的桥梁。
“旧地时期有一个相当著名的传说,讲述某位君王在一处名叫卡姆兰的地方同背叛者交战并随之陨落的事迹。”
“卡姆兰之丘,背叛之丘,好像自它被命名的那一刻起,第五军的命运便被批下了无可更改判词。”
“遭到清算的原因之一,在于他们守护着法赫纳最初版本的运算模型,对异种潮汐以及阿卡夏裂隙进行分析演算。这几乎揭开了把持着第二军和第三军的马普兹科学院的痛脚,让对方不顾一切地启动吞星级武器,将整个边境线推入地狱。”
“但是即便如此,仍旧有少量残骸遗留下来。”
“残存的部分不像重构后的法赫纳那样强悍且无法解读,但它的核心依旧与白皇帝的座驾同出一源。”
“人类研究阿卡夏,我们也会。”
银灰色的雌虫接过了话题,他拍一拍亚瑟不知不觉间贴过来的尾巴,将那根快乐摇摆的东西拎到旁边。
“星核能源产自阿卡夏是所有种族的共识,但阿卡夏意味着污染,无论人类还是我们都会花大精力去琢磨这个难以解读的对象,以及它的伴生物。”
“数据天穹,卡姆兰的模型遗骸,以及……大信息巢,”模糊的音节被高位种低低略过,像是他不愿意谈及相关的话题:“无论形式和外表如何变化、内容是否残缺,它们拥有相似的内核。”
萨克帝脑袋瓜子嗡嗡叫。
行,真就是宇宙居民一家亲。人类以为自己拿到了完整的遗产,谁知道还有两份半截的遗产流落在外。
“这不合理,人类不可能放任这种东西留在卡姆兰、不进行相关回收。”
“如果不是挖掘出相关残骸,我们甚至不知道卡姆兰还埋藏着这样的危险品。”
亚瑟露出一个苦笑。
“没人知道它还留有可以运行的部分。曾经的第五军几乎全部殉职,唯一活下来的指挥官在遇到白皇帝前被猎犬小队追杀流亡了三年,终其一生不再踏入那片星域一步,直至死前才再度回到卡姆兰与曾经的同伴告别。”
“至于白皇帝……我想他不太关心人类。”
青年摇了摇头。
“他甚至不太关心这宇宙间的一切,也不带有任何主观的喜恶,更像是单纯的过客,为了自己生命短暂的伴侣而驻足停留了一个瞬息。”
“所以当法赫纳的残存模型被发现,您可以想象我们所感受到的震惊。”
人类微笑着看向萨克帝:“这并非可以轻易分享的秘密,请原谅我的谨慎。”
兄弟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何止是不能轻易分享。
这简直是一枚可以把所有人、所有虫全掀飞的地雷。
所以克拉克才会供应如此巨量的能源给卡姆兰——核心种曾经还吐槽过这一次运输的量都足够他养一艘星舰了,结果对方真的在养,养的还是初代星舰的运算模型。
但凡此刻坐在这里的不是他和克拉克,萨克帝简直会动了杀虫灭口的想法。
“我假定,灰翅族群的现任亚王虫不知道这件事。”
他盯着克拉克,慢慢地问。
然后银灰色的雌虫很不客气地冷笑一声。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发生分裂、为什么逼着我不得不在一个最差的时期向那只蠢货发起死斗。”
柔和沉稳的语调中带着不动声色的嘲讽。
“仅仅被发现抚养人类,克里沙可不敢试图咬着我不放。”
“他想掏出残留在卡姆兰的核心,补全整个大信息巢,重启王虫遗迹——我真的很久都没见到这种令我发笑的愚蠢家伙了,他还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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