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慢慢地同有着人类灵魂的伴侣解释人类的心理,好离谱的场景。
“我们见到伊芙琳的时候,她针对我成年没多久这件事表现出了惊讶和打趣。我想对于人类而言,过大的年龄差会造成伴侣间的压力,他们——你们的文化似乎认为同龄者更为适配。”
“克拉克又不是人类。”
萨克帝的恋爱学只有对着伴侣的时候能拿到一个及格分,其余时刻全是零蛋。
“他还没到盛年期中期,会在巅峰状态停留很久,人类看见他只会羡慕、或者说惊恐得掉渣。”
“但他的伴侣是人类。”
轻轻地叹息着,格拉没有放开对方的手。
“他很爱亚瑟,所以会产生不必要的顾虑。”
“陷入爱中的生物全是傻瓜。”
这是雄虫对于自己的判词。
“我是这样,你是这样,每一个患得患失的人或者虫全都如此。”
“我们都担心自己还不够好,永远想把最好最好的展现给对方,哪怕知道这失于理智。”
爱情是一只自由鸟,不羁又难以驯服。威胁或乞讨都是惘然,一个多言,另一个不语。
“他很难在抚育者的身份和伴侣的身份间找到平衡。亚瑟对他而言太过年轻,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在还未学会接受这种关系的转变前,他就已经开始担忧未来。”
担忧人类在某一天先行离去,也担忧对方将目睹自己在离开巅峰状态后所呈现的虚弱。
而这一切是所有生命都将必经的路。
“于人类而言,父母的衰退意味着后代顺利长大成人,时间的流逝带来了伤感,但也带来了喜悦和新的未来。然而对于情人而言,它将变得难以接受。”
所以银灰色的雌虫曾经以厮杀为天性,视胜利之外的事如无物,但现在居然会关注自己鳞片的美观度。
萨克帝肃然起敬。
“格拉教授的私人授课让我学到了前所未有的知识。”
作为回应,白色的尾巴抽了萨克帝一下。
最后雄虫实在没忍住,也一并笑起来。
“其实这种事情很好解决。”
他信誓旦旦地说,小鳞尾哗哗地甩:“让亚瑟同他谈一谈就好。”
“现在时间河的港口建立,灰翅的栖息星域同卡姆兰之间畅通无阻,克拉克可以随时去探望他的人类。”
尚不知自己和伴侣讨论出了惊天坑虫操作的格拉,兴冲冲地牵着对方的手,走向他们的小巢。
“亚瑟很厉害的,我们相信他就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番外四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埋进坑里的灰翅族群亚王虫,在下一个休息日到来时,留在了栖息星球。
时间河港口的连通让跨越星海的无尽旅程缩短成一个瞬息,他们不再需要提前半年为下次、下下次的相遇做准备。
一个重逢被简化成了各迈出一步的距离。
拎着短期度假行李的年轻人一脚跨入时间河,然后看见了在港口另一侧等待自己的银灰色雌虫。
“克拉克!”
如果人类有尾巴,此刻一定会唰唰摇摆。即便他们每天通过深空通讯见面,但拥抱时温暖的触感、熟悉的气息却是冰冷的光粒子所无法重现的。
成年人类的体量比虫族稍稍低了一点点,正好让他可以在请求一个亲吻时微微仰起头,以一种微笑的神态将对方整个抱在怀中。
亚王虫瞬间僵直。
港口处还有其他忙碌中的族群成员。
时至今日,大部分灰翅都认命了。自家的亚王虫和一位人类关系好过头的事实,以整个旧王巢解体为代价被摊开在日光下。只要能保住天花板,他们想开窗互诉衷肠就开吧。
好歹天花板还在。
这或许成为每一只虫心中最大的安慰。
但年长一方的道德堤岸更为坚固,这样暴露在所有虫眼中的热情拥抱亚王虫无措。
曾经,当亚瑟以孩子的身份,用同样的方式抱住结束战斗归巢的他时,克拉克可以轻而易举地一把接住扑过来的人类。
他能够掀翻身居王座的克里沙,也能够摁下一切反对的声音。谁敢对他的爱子亮出獠牙,无惧流言蜚语的他必将以整个撕碎的形式回报心怀恶意者。
结果现在情势改变,雌虫反而变得不知如何应对。
青年笑着抬头的时候,克拉克有那么一个瞬间以为对方想获得一个光天化日下的亲吻。
四肢生锈的银灰色雌虫想要后退,又硬生生忍住了,就像两个大循环以来的每一次那样。他的信腺轻易地感知年轻人的温度和气味,带着卡姆兰的风和穿过星海的匆忙,是让他喜悦和想念的味道。
人类觉察到自己曾经的抚育者在面无表情地轻微嗅嗅。这个动作放在一向严肃温和,又恪守着矜持礼节的高位种身上,显得有些可爱,于是他笑了。
他没有不管不顾地亲上去,而是悄悄地握住克拉克的手,在一个隐蔽的角度牵住对方。
“我很想您,每天都在想。”
“嗯。”
低沉地回应了一声,舌头像是淬了蜜与毒的亚王虫此刻找不到更多的话语。那双垂落的虫翼动了动,将黏在他怀中的青年遮盖住。
时间过去太久,年长的一方还是受不了任何敬语。每次亚瑟故意说出这样的话,电流都仿佛顺着那根银灰色的尾鞭开始到处乱跑,令亚王虫的半边身体都轻度发麻。
但他学会了不动声色。
“我也很想你。”
克拉克最终回答。
安置好行李的亚瑟在整个栖息星球的宜居地带溜达了一圈。
灰翅的领地变化很大,那些收编进来的新星球变化也很大,几乎是以每天都在翻新的速度进行着改变。
他们拥有了公共交通轨道,和未来十个大循环的聚居巢穴群规划。
联盟成立以来,萨克帝摁着所有核心基因族群的脑袋,将不涉及核心密钥的知识逐步进行开源共享,一大半虫崽子被扔去接受通用语和基础常识的教育。
由此出现了很好笑的场景。
直系出身的雌虫崽子大多嗷嗷叫,他们战斗力从小拔群,自幼年期便喜欢尝试着撕咬异兽,上学无异于打磨他们的忍耐度和兽性,于是这群虫打滚嚎叫想要逃离可怕的学习和无穷无尽的卷。
相比之下,低等基因的雌虫和安安静静的雄虫崽子却展现出发了疯般的喜悦。
有人将通天的路扯下来,扔在他们的脚边。
被十大直系所垄断的知识体系在这一刻被打破,紧密保护在玻璃罩中的死水开始流动,自高向低渗透层级的壁垒,带着他们走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这个未来不会比之前更差,只会更好、更有希望。
可能是卷生卷死的气氛感染到了高等虫族,最开始嗤之以鼻的核心等级的虫也逐渐重视起这一改变,开始暴揍自家只想刨土、不想上学的幼虫。
他们的嗅觉更为敏锐,已经意识到和平与贸易的到来将催生越来越多的新职位,而这些职位往往会需要战斗技巧之外的大量知识。
利贝尔也被送去学习,幼虫在克拉克这里住两天,然后又会跑去格拉的身边住两天。栖息星域的每一只雄性都是他的亲眷,年幼的雄虫一天可以收获一百个贴贴。
同格拉与萨克帝依次打过招呼,在返回居所的途中,亚瑟看见一只焦头烂额的武装种身上挂着四只哇哇大叫的虫崽,连拖带拉地将一家子扯往学通用语的地方。
尚未获得良好拟态的小虫崽们四条腿各爬各的,每一条都死死地扒拉住自己冷酷的亲眷,干拉雷不下雨地嚎得很大声。
“……”
在这一刻,从小被克拉克带在身边、接受快乐教育的人类,感觉到自己所缺失的人生诡异地补齐了一块。
他没上过学,但是看见了其他虫上学。
实在没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亚瑟注视着这样的场景,轻声同自己的抚育者耳语。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我小时候,你也要经历类似的痛苦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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