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的虫才会将你的话当真。我早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砍下你的头颅、剖开你的胸膛,扯出那颗跳动的心脏。”
“这么久过去,你还是学不会屈下膝盖。”
细细的鳞片顺着对方的颈项和手臂攀爬,昭示着这只过于强大的雌虫正向着深度异化状的形态转变。
“我们从不需要多余的怜悯,而我也不需要一名王座的觊觎者时时刻刻跟随在身侧。”
当克拉克站起身,翅翼和尾鞭全部舒展,那是投入厮杀的前兆。
“最后的机会。”
他冰冷地说。
“收起无用的圣人情怀,学学真正的虫怎么做,碾碎所有的战败族群以显示你不会背叛的决心。”
“到那时,我会允许你撤回刚才的宣战发言。”
“你需要叫醒服务。”
核心种后退一步,带翻了碍事的椅子。
黑色的鳞片覆盖全身,鳞尾弹出环绕在身前,防备着时刻会到来的攻击。同样进入异化状态的萨克帝笑了。
“行,说不通是吧。”
“轻别介意我下手有点重,揍轻了你看起来很难清醒。”
漆黑的雌虫说,细密而锐利的副齿咧开,因怒火而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他很久没因为同伴的犯浑而动过真正的怒火,无论人类还是虫子,太过低级的挑衅只会令他感到好笑。
但对面的家伙差不多踩到了底线。
然而下一秒,有声音响起。
“克拉克。”
发出声响的人过于熟悉,令萨克帝愣了一下。
原本双方紧张对峙、一触即发的局面,瞬间按下暂停。
现场显得有些诡异。
打断了这次冲突的人还在继续说。
“再不收手你们真的要打起来了。正如我所说,他不会选择另一条路。”
伴随着轻微的叹气,可以想象出发言者无奈的表情,同时还不忘反向进行安抚劝解。
“请您也冷静一下,萨。”
“……”
萨克帝一瞬间意识到,之前克拉克是在诈他。
如果对方真的想掰掉他的头,绝不会允许亚瑟以旁听者的身份参与进来。
这只虫有点过保护的倾向,永远都在尽可能地避免让人类见证自己血腥的一面。
显然,处于矛盾中的亚王虫尚未得出一个最终的结论,于是以一个火药味过重的话题为契机,反复试探其关心的问题。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这混账东西关闭了亚瑟的影像,但是依旧保留着通讯,于是远在Ja的人类从头到尾把他们的争论尽收耳底,直到快打起来才露头。
核心种差点被气笑。
片刻前他把亚瑟当成拍醒对方的板砖,做出豪言壮语,当着当事人的面大放厥词、详细描述了一下青年和亚王虫可歌可泣的情谊。
远在天边的人类会不会尴尬到脚趾头抠出一座空中花园,根本不在他此刻的思考范围内。
反正只要他自己的脸皮够厚,尴尬的就是别人。
眼神变得一言难尽,核心种在银灰色的亚王虫身上来回打量。
对方没有立刻收起翅翼,沉默了一小会,萨克帝有充分的理由认定,搞不好他的塑料老板准备将错就错真的揍自己一顿。
“所以呢?”
他抱着手臂问,表情狰狞,配合上还没解除异化状态的脑袋,气氛恰到好处。
“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克拉克依旧没有理会他,但是以一种缓慢的姿势垂下攻击性的鳞尾。
“没事。”
这句话是回应人类的,银灰色的雌虫语气平静:“我和萨谈一会,稍后我会同你联系。你准备休息吗?”
“我等你。”
亚瑟的回答很简洁,他察觉到核心种即将爆炸的心态,因此长话短说。
“请不要让自己受伤,克拉克。”
青年再一次重复。
“我等你的通讯。”
萨克帝看着对方切断信息连接器。
他的鳞处于一种要收不收的姿态,突然间就理解了克里曼为什么会炸成一颗松果。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竖鳞片。
解除异化的亚王虫缓缓坐回位置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核心种一眼。
难以释怀的部分像一根深而尖锐的利刺,并非可以轻易随着几句漂亮话而消失无踪。
理性成为情感的缰绳,更沉重的部分绊住了仇恨,让他不得不在同样困难的两者间做出一个选择。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馊主意。”
随着坚硬的鳞甲消失,萨克帝甩了甩脑袋,处于一种怒火熄灭、但残留着少量生气和无语的情绪。
他理解对方对于硬翅族群难以磨灭的仇恨,同样的历程他自己也经历过,在重获新生刚睁开眼睛时,差不多每分每秒他都在琢磨着怎么砍虫子的脑袋。
他们是同一种生物,对于天敌的毁灭欲谁都别想指摘谁。
但这并不影响核心种太阳穴直跳。
“我看你的脑子洒在了外太空。”
伸手把踹翻的椅子扶起来,他重新坐到克拉克的对面。
“当着亚瑟的面做屠杀宣言,你永远都在刷新我的认知。”
“我不相信你。”
银灰色的雌虫倦怠地开口,终于重启了同萨克帝的谈话,目光却落在更远的地方:“你能拿出什么让我交付信任的东西?你的秘密太多,身上流着硬翅的血,和人类的星舰谈笑风生——你可以要求红太岁为灰翅的核心星域压阵,让那可怖的利刃守住一支核心基因族群的疆域。”
“你能够说流利的人类语,即便常年与人类共同生活的我也无法做到这种程度,没有虫能够摸清你的来历——萨,这真的是你的名字吗?”
当亚王虫看过来,那双灰眼睛中什么情绪都没有。
“你让我相信一个说不清自己来处的虫,他的身上流淌着我仇敌的血,这如同让我用自己的族群去进行毫无规律的对赌。”
“漂亮的话谁都会说,但你又以什么取信于我呢?”
“以利益,以权力。”
深黑色的虫回答,他的愤怒差不多消散干净,重新冷静下来进入谈判状态。
金色的眼瞳毫不避讳地看向自己的盟友。
“我愿意与你分担每一片碎裂的鳞甲,每一块剥离的血肉,尊重你的意愿一如尊重我自己。”
短翅族群在向萨克帝伏低身体时,曾经以恳切的姿态说过相似的话语,但萨克帝从不居于下位。
傲慢让他可以拥有同行者,而不是更上一级的支配者。
克拉克与他都是野心家,能够容忍彼此分坐在长桌两侧握手交谈,但绝对无法接受一方爬到另一方头上。
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比他们更适合成为至死都无法解绑的共犯的存在。
“我愿回以比血缘更为稳固,比同源兄弟更为亲密,比族群连结更为牢不可破的同盟者关系。”
“我的心脏所跳动的每一循环,都将庇护灰翅族群如同庇护我自己的族群,保护亚瑟•西蒙斯远离所有的灾厄与苦难。正如我需要你以同样的方式守住我的族群,在我无法赶到时挡住朝罗克珊而去的伤害。”
利益与鲜血才是让成年人永远绑定的金线,远比命运垂下的纺纱更为坚固。
情谊是易变的,口头的承诺缺乏约束力,但在这之上的一些东西终究会将他们推往相同的方向。
“足肢种亚王虫的脑袋,加上一条稳定的、不用隐藏的,同人类高层的贸易通路,这是我给出的换取信任的筹码。”
“做到你所担负的那一部分,我会处理港口和贸易区设立的相关事宜。无论是时间河的使用权还是技术密钥的交换,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谈判者。”
克拉克不是小虫崽,他必须压上足够重、足够稀缺的砝码,才能在双方不算长久且危机四伏的感情之外,再度迫使天平倾斜向自己所期望的一侧。
“亚瑟的身份问题将一并得到解决,他不再是居留于卡姆兰、无处可去的遗民,他会在帝国、在人类一侧拥有一个长远而稳定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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