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不太可能发生什么混进敌虫、趁他们不注意将新的亚王虫嘎了这种天方夜谭。
“驳接轨道附近。”
对方老老实实地回答,差不多对黑色的核心种形成了快速做报告的条件反射。
“他准备去红太岁上看看那个人类。”
灰翅族群现在彻底麻木。
大部分普通成员压根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睁眼红色星舰开到他们的家门口,还吐出来一只破破烂烂随时要散架的大信息巢。
很多曾经追随克里沙的倒霉蛋,在跑出坍塌的王巢后,被红太岁一并电晕加静止铐套餐伺候,直接喜提俘虏待遇。
全宇宙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可怕的掀天花板文学。
相较于这件事,他们的新任亚王虫真的和一名人类很熟络、人类的尾巴和翅膀是假的、人类钻进了旧王虫巢穴……统统变得无关紧要。
天花板都没了,谁会在意一扇小小的窗户。
“……”
但克里曼的回答让萨克帝的第六感狂响警报,好像哪里不太妙。
如果没记错,头一天他刚和亚瑟•西蒙斯聊了十分钟的天,而对方信誓旦旦地承诺“我会解决”。
萨克帝希望青年所谓的解决,不是指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操作,比如彼此谋杀这种惊悚剧。
“我去——”
他想说“我去看看”,毕竟万一真的起了冲突,受伤的人类绝不可能打赢一只雌虫。
然而下一秒,原地待命的灰翅队伍的后方,突然发生了骚动。
虫群向两边分开,让出中央的道路。
银灰色的高位种在迟到一个小时后匆匆赶来。
克拉克看起来活像是和虫打了一架。
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和翅翼全都乱七八糟的,甚至没来得及更换战斗时的轻型外甲,身上的便服被扯得压根没对齐。
实在是有种“一睁眼发现已经十点了,无论是上班上学统统迟到,惊慌之下衣服穿反、一路拔腿飞奔”的既视感。
这个场景过于离谱,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在他那矜持且带着轻微傲慢的直系核心基因老板身上。
漆黑的核心种没忍住,举起手冲对方嗨了一声。
他很想问“你是被人打了吗兄弟”。
结果银灰色雌虫根本不理会,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好低的气压,攻击性好强的信息素。
不针对萨克帝个人,而是无差别扫射了在场的所有虫,压都压不住。
克里曼和格拉几乎是本能地当即倒退一步。
雄虫的精神力更加敏感,瞬间贴紧自己的伴侣,去抓萨克帝的手。
“你先别说话。”
格拉小声地提醒对方。
“克拉克现在很不稳定,快爆炸了。”
他是明白自己的伴侣那一手拱火的本事的。
尤其是核心种的情绪一路变化,从“奇怪,虫呢”到“啊这”再到“不会吧我去看看”,及至最后的“???”……再猜不出来对方在这件事里掺和了一脚,雄虫就是个傻瓜。
“出发。”
已经走到登舰口的银灰色雌虫沙哑地说了一句,柔和优雅的语调荡然无存,仿佛是在用尽全力压抑着不要遵从本性摩擦翅翼。
亚王虫不需要道歉,一整个灰翅族群都是他的,但是连一句说明都欠奉确实说不过去。
白色的虫对着萨克帝拼命摇头,连尾巴都绷紧了,手还忙着比划出一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听我的,别问。”
他超低声地同身边的家伙咬耳朵:“现在谁问谁倒霉。”
尤其是你。
忍了又忍他还是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听人劝,吃饱饭。
在这种时候萨克帝一向从善如流。他确实是有些手欠的成分在身上,就像乌鸦喜欢去薅哺乳动物尾巴上的毛那样;但并不意味着明知道前面是个地雷坑,还非要跳进去踩一脚。
不动声色地捞起对方白色的小尾巴捏了一把,他冲雄虫眨眨眼。
“我很快回来。”
漆黑的核心种同格拉缠了缠尾巴:“红太岁还没离开,核心栖息星域很安全,如果有任何紧急情况,可以找我或是找它。”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它会提供帮助。”
“别担心。”
格拉笑了,现在他已不像最初那样惧怕送别的场景。
能源星第一次分离时,他焦虑到无法入眠,只能靠在窝里堆积大量的茸茸毯来缓解这种不安。
但萨克帝答应他的每一件事情都兑现了,即便理智上明白这宇宙间时时刻刻都会发生意外,但情绪已经很好地被安全感所笼罩,让他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患得患失。
“我会努力解析大信息巢的。”
雄虫快乐地说。
“我说过了要送礼物给你……我也想送一些东西。”
说到最后,他因为不好意思而声音低下去。
“谢谢。”
金棕色的眼瞳注视着对方,萨克帝亲了亲伴侣的额头。
“我很期待。”
于是送别舰队离去的雄虫,尚处于一种快乐的、飘忽的状态。
这种感觉很复杂,不仅是爱侣间维持情谊的小游戏所带来的快乐,还有一部分他作为独立个体终于找到可以发挥特长的地方、并且工作成果会受到期待所带来的快乐。
而这一部分,恰恰是雄虫之前所缺少的。
他已经明白,为什么当初核心种以一种恶魔般严苛的态度逼着他训练和考试。
在他还远远不能理解的时候,对方就已坚定且不容反驳地牵着他往前走。
送礼物的心情变得迫切,格拉想要送出一个完整的、漂亮的大信息巢,就像对方当初送给他启明那样。
而同一时间红太岁的休息室内,人类拒绝了机械臂的帮助,缓慢地坐起身,然后踩上地面。
他现在的动作有些迟缓。
不得不说,人类和虫族的体力差异实在是巨大。
想抱住一只亚王虫、不让对方中途逃掉的操作,差点把亚瑟再次搞成重伤。
万幸克拉克即便在愤怒的状态下,也没舍得真正意义上地动手,反而因为害怕太用力地推开会令人类受伤,硬是被控住了一会。
将时间倒回一个多小时前,第一次如此生气的银灰色雌虫差点将对方整个掀下去。
——在青年直截了当地抱着他、轻轻地吻了一下之后。
那个瞬间,克拉克的关节好像生锈了。
浅灰的眼睛中透露出一点茫然,全身上下的每一存骨头都呈现出凝固状态,好像几个世纪没移动过的绞盘,稍微一推就会发出粗糙的摩擦声。
“嗯?”
小小的、代表着疑问的音节,让高位种显得比平时要更加柔软一些。
但事实是,被突然抱住的亚王虫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发出短促的困惑声音。
人类缺乏血色的唇很轻地贴着他的。
这是一个货真价实、不会有任何歧义与误解的亲吻。
“克拉克。”
亚瑟说。
很多个大循环之前,当人类尚且处于幼年时期,银灰色的高位种就已经因为血腥的战绩而收获了足够多的距离感。
他的兄弟厌恶他,他的敌人恐惧他,他的追随者敬畏他。
但彼时人类儿童的脑子里还没有塞进相关的印象,因此对方毫不惧怕,只是伸着手,做出一个要抱的姿态。
“克拉克。”
有着一双蓝色眼睛的孩子说。
那是曾经的亚瑟•西蒙斯,在遗忘了很大一部分人类的语言后,学会的第一句虫族通用语。
他最先学会了对方的名字。
父亲的死亡场景所带来的冲击,让幼年期的孩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办法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情绪,语言功能也随之退化;在经历了差点被送回人类星域的意外后,这种情况变得愈发严重。
银灰色的雌虫不得不通过他哭声的大小、哭泣的频率,去猜测到底又有哪里做得不对。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