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灰翅族群的动荡原因,黑色核心种更关心这批特殊的货物。追查星核能源的流向本就是他的目的之一。
在思索了一会之后,他提出最关心的问题。
“你要把这批星核能源送去哪里。”
“卡姆兰星域。”
克拉克说出了一个完全在萨克帝预料之外的答案。
遭遇异种潮汐的侵袭后,整个卡姆兰星域形同鬼蜮,但从理论上来说,它仍属于人类的管辖范围。
那双灰眼睛显得很平静。
“人类的正式驻军已经有数百个大循环,不曾踏足卡姆兰星域和小玫瑰星域接壤的废弃地带。大部分族群畏惧异种污染和星核污染,从不愿意靠近那些废墟,但总有一些例外。”
萨克帝啧了一声。
他理解到这涉及了克拉克自己的秘密,现在不是他拍拍屁股说不接就能走人的情况。
对方提出要求,就意味着他必须全盘吃下。
“事实上时至今日,仍旧会有少量残余的异种潮汐从坍塌的阿卡夏裂隙中涌出。”
克拉克看着他,银灰色的翅膀垂落在这只强大雌虫的身后。
“但很多人类并不知道。他们既不知道潮汐的污染依旧存在,也不知道废弃星球带还残留着少量的非正规私人驻军。”
一种近似于直觉的危机感蔓延上萨克帝全身,让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高位种。
对方很危险,危险到如果他出声拒绝,可能下一秒对方就会为了掩藏秘密而摘掉他的头。
卡姆兰星域确实不在官方的重点关注名单上。
它就像是渗透了核污染的土地,再怎么耕种,贫瘠的泥土中也不会生长出健康的植物。
马普兹科学院背刺第五军时,吞星级武器天之琼第二次启动,整个金乌舰队除舰长朗•苏以外,全员殉职。
三处阿卡夏裂隙被堆叠撕裂,引发了长达一年的强烈余震,并且于次年完全坍塌。
本就被星核能源浸透过一遍的星域又遭到异种侵蚀,成为了人类拒绝靠近的禁区。
直到在沉睡中完成人格重组的白皇帝再一次醒来,星舰法赫纳降临并封闭了所有的裂隙通路,不停蔓延扩散的异种潮汐才得到遏止。
拔除这些污染需要花费难以想象的代价,银河系中有太多的宜居行星带,没必要抱着一片废弃的残骸死磕。
那是一片大型墓葬群,是被抛之于身后的历史。
所以曾经流落于卡姆兰星域的格拉,才会独自一虫在某颗陌生的星球上,渡过了漫长的时光。
而现在,一只核心基因族群的统治者告诉他,卡姆兰还有人类生活。
这是一件过于离奇、难以想象的事情。
他听见克拉克再度开口,低沉的声音散落在巢穴大厅里。
“我要你亲自押运,把这批星核能源送到人类手中。”
高位种说。
“送给一名叫作亚瑟•西蒙斯的——”
“人类。”
结束正常谈话回到巢穴,已经是半夜时间。
这一轮和克拉克的接触,信息量爆炸,他们之后就具体的相关事宜谈了很久,萨克帝趁火打劫,借着“业务量增加了工资也要涨”的理由,从对方手里掏到了很多他所急需的东西。
谈话中涉及的细节萨克帝要花大量的时间去思考,也要尽快对接下来的事情做出安排,确保他离开Ja的这段时间,一切依旧能够有条不紊地进行。
银灰色的雌虫看起来忙得要命,谈完之后连夜离开能源星,一分钟都没有多待。这让萨克帝怀疑灰翅族群是否真的遇到了什么大问题。
他可以问问格拉,对方管理着信息巢穴,拿到的所有消息都是一手的。
想到这里他的脑子开始发痛。
最近这段时间他没有放松任何一点工作进度,离谱的是格拉也一样。雄虫沉默着一头扎回了信息巢的事务中去,以一种其它虫子自愧不如的状态卷了起来。
然而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聊过天。
主要是雄虫似乎陷入了一种思维上的死胡同,变得不太会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相处的时候默默无言居多。
如果萨克帝打开聊天的由头,对方也会温和地应和,谈到工作的时候条理清晰。但就是……就是不会像以前那样黏着雌虫蹭蹭了。
萨克帝问了很多次,对方认真地表示没事,并解释说不曾因核心种冲出去的举动感到难过,甚至还会再次反过来安抚他并且道歉。
看来没有因为异化形态伤心的事情是真的。
但这也让寡了两辈子的直男更加摸不着头脑。
直到和克拉克聊完天,新的想法浮现在萨克帝的脑海中。
他准备去试试。
于是当他推开巢穴的门,扫见正坐在那里吃着异兽前鳌的白色雄虫时,扔出了第一句开场白。
“我让克拉克送一套精神力侦测鉴定设备过来,大概一个小循环后能到。”
兽钳从格拉的手中掉落。
时隔很久,他再一次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来不及掩饰的惊恐。
他不给雄虫任何做出伪装的机会,紧接着扔出第二枚炸弹。
“之后我会独自离开Ja一段时间,去处理一些私活。”
这下格拉的表情从惊恐变成了他所熟悉的绝望。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死气沉沉的。
“噢,是工作相关的事情?”白色的雄虫捏了两下没把异兽的前鳌捏起来,萨克帝看见他的手在发抖,却又用一种若无其事的语气继续对话:“克拉克怎么说,他知道吗?”
“他应该会派遣核心基因族群的虫子来Ja管理生产?灰翅族群很熟悉提纯的流程,他可以找到合适的虫临时接手一段时间。能源石很容易……能源石不是很难……”
在对方颠三倒四说出更多缺乏条理的话之前,黑色的核心种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拿开雄虫手中锯齿锋利的鳌肢扔回盘子里,然后把那只白色的虫子整个抱起来。
他们有段时间没贴贴过了。
当黑色的尾鞭去卷那半截白色鳞尾时,对方回复到了最初猫猫拒绝洗澡的状态,尾巴左躲右闪。
萨克帝差点没被气得乐出声。
他牢牢摁住对方,抱着雄虫坐进他们的小窝,尾鞭紧紧地缠住对方软软的小尾巴,防止这只猫从自己的怀里蹿下去。
“我们谈谈。”
他说,并且在雄虫条件反射地张嘴道歉前,一把捏住了格拉的嘴巴:“关于那天发生的事情,每当我解释没有讨厌你的异化形态,你都会否认,所以我想了很久也搞不清楚你为什么伤心,最后甚至请了场外援助。”
“你能感觉到。”
这本该是一个疑问句,但是对方的反应太过于实锤。金棕色眼瞳的雌虫将对方禁锢在臂弯里,温和地注视着他。
“不是因为我冲出去而难过。”
“而是因为我的后续情绪伤害到你了,对吗?”
格拉僵住。
白色的雄虫像是一尊雕像那样,一动不动。
“你对于情绪的感知远比其它虫类敏锐,我猜只要距离足够近,你可以感受到那些情绪波动。”
在同调塔舰进行精神力测试的时候,他了解过相关的事情,但虫族实在逆天,可以把这种被动链接变成主动出击。
萨克帝叹息着摸了摸对方的小翅膀。
“我在门口吹风的时候精神状态上蹿下跳跨度有点大,我猜你能感受到这一切。”
“它们刺伤了你。”
“不是这样。”
沉默了一会,雄虫声音嘶哑地开口。他的虫翼完全垂落下去。
“我……”格拉张了张嘴,最终他抬起头,注视着雌虫。
“我做错了。”
“我让你做了你不喜欢的事情,让你自责,让你感到难过。”
他轻声说,细白的鳞尾本能地卷起来又放松,似乎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我明明知道你讨厌什么,却还是做了错事。”
核心种可以接纳那些落败的族群、可以给难以生存的孱弱虫子一个栖息之所、也可以为了毫不相干的受害者挑战可怕的对手,这些却统统建立在磨难和自我意识割裂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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