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雌虫以一种可以抓穿对方脊骨的力气冲向那只雄虫,像是要扭掉对方的脖子。它不在乎对方是死是活,但一只逃走的玩具严重激怒了它。
雄虫没有回头。
那个小小的身影没有看向红色的高位种,也没有看向拼命飞自己的瑟临,它静止了一下,然后从高处的看台坠下。
紧随它的高位种展开猩红的双翼,一切胆敢做出挑衅的低等种需要被彻底砸碎,血浆涂抹在大祭祀场的墙壁上,让所有看到的虫子头颅低垂。
巢穴胜利者的权威无虫能够挑战,违抗者的骨骸将被碾成齑粉、踩进尘土,还要再犁上一遍。
黑色的核心种和短翅种们全都冲过去。然而短翅种之所以叫短翅种,是因为它们的飞行速度一向拉跨。
没有翅膀的重伤者从那个高度跌落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一个身影比他们更快。
卡塔在更早的时候飞向了雄虫。
在所有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只年老的工雌像是本能反应一般,向着摇摇晃晃站在深渊边缘的亚成年小雄虫飞了过去。
他在喀特拉的钩爪扯开那只雄虫前,一把接住了对方,并且因为背部受到的冲撞而在空中翻滚了几圈。
最后卡塔拖着雄虫,以一种跌落的姿势降落在中层平台上。
老年管理员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小雄虫。
对方失去意识陷入了昏迷。
这只虫子非常瘦弱,比第一次见到的格拉还要瘦,一点也不像他的虫崽。
他的虫崽是美丽的浅灰色,喜欢把自己的翅膀打理得漂漂亮亮的,喜欢贴着他晒翅膀,喜欢抱着很大的一截异兽尾巴慢慢地啃。
在一同孵化的五只卵里,雄虫从来打不赢那些高大的兄弟,被其它雌虫拱来拱去,然后卡塔就把它捞起来,和伴侣一同将它放在柔软的窝里。
“唉……”他发出长长的叹息声,躬下身体,最后选择了一个保护般的姿势,把受伤的小雄虫笼罩在自己的怀抱里。
它和格拉都不太像自己的那只小虫崽,但他已经不太能记得清自己的小虫崽的样子了。
他在很久很久之前失去了对方。
年老的虫子睁着浑浊茫然的复眼,他像是想要再一次叹气一般,咯咯地颤抖着,最后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接住小雄虫时,他的整个后背被红色的高位种撕开了,同破裂的心脏混合在一起。
他看着向自己冲过来的黑色核心种,缓缓垂下头去。
失去意识的雄虫被卡塔紧紧地抓在怀里。
同样降落在平台上的鲜红核心种甩了甩小臂,再一次伸手将雄虫提起来,用脚把失去生息的雌虫拨拉到一边。
然而下一秒它就被撞飞出去。
锋利的副齿和钩爪几乎从侧面咬碎它的喉咙,撕出一道大得骇人的伤口。
黑色的雌虫咬断了毫无防备的对方小半截脖子,翅翼和尾鞭全部放出来,一瞬间进入深度异化状态。
萨克帝的手里拎着截获的雄虫,看也不看地将昏迷的它扔向身后冲过来的短翅族群。
全身的鳞片紧密地覆盖上每一寸皮肤,变成金色的竖瞳紧紧地锁定飞快爬起身来的深红高位种。
“带他们走!”
萨克帝没有将视线从喀特拉身上移开一寸,发出低沉的嘶吼:“拎上你们的雄虫,立刻带格拉和卡塔去星港!”
然后他就被红色的高位种掀翻在地。
盛怒之下的喀特拉力气大得吓人,第一次让萨克帝在力量上吃到大亏。对方一击命中,差点将黑色工雌的脑壳按碎。
脖颈处的新鲜伤口以异常的速度愈合。
它充满攻击性的目光锁定了每一个挑衅者,从瑟临和短翅种们的身上一一掠过,咧嘴露出一个血腥的怪诞笑容。
但紧接着,萨克帝拖着这个难搞的对手,将对方撞出中层平台。
对方的钩爪深深地陷入他的身体,像切开柔软油脂似的切开那些漆黑的鳞片,把黑色的核心种一同扯下去。
两只嘶鸣吼叫的怪物从高处的观众台滚落,一路摔进安贡大祭祀场最底层的广场。
它们沿途撞碎那些护栏和巢穴,扬起巨大的石屑和噪音。
在所有被这惊骇变故吓到的雌虫回过神来之前,瑟临一把捞住了僵在原地的格拉,带着自己的族群冲向出口。
他飞快地将对方扛在肩膀上:“你听见他的话了,跟我们去星港!”
棕色的中等种急得快疯了,眼睛呈现出异化竖瞳,他的小雄虫受了重伤失去意识,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
他明白萨克帝在第一时间将喀特拉扑下高台,是为了让危险远离他们。这也让他意识到,黑色的核心种没有准备好。
比预想中更早到来的战斗把所有虫都打了个措手不及,黑色核心种甚至没有从上一场挑战赛中恢复到最鼎盛的状态。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瑟临已经充分理解到格拉对于对方的重要性,因此他迅速抓住这只雄虫,将他扯离安贡。
再怎么温和的雌虫也比雄虫力气大,瑟临像是拎小猫崽子似的把格拉拎起来,从扛变成了单手夹。
对方疯狂挣扎,拼命想要从他的手里滑出去、冲向自己的伴侣。
这让瑟临不得不用力夹紧了他,大声吼出来:“他让我带你走!”
有那么一瞬间,手里的雄虫停下动作,抬起头注视着他。
好像所有的情绪都从对方身上抽离了。
雄虫四只浅色的眼睛此刻全部睁开,像是某种无机质的玻璃珠子。
“我说过,如果他失败了,我会啃食他的残骸,同他一起变为大祭祀场底部的血浆和淤泥。”
雄虫的声音很轻,有一种奇异的空灵感,富含着难以形容的韵律。这种什么表情都没有,极度非人的表现在一瞬间令瑟临感到莫名惊骇。
“谁也无法将他从我的身边带离。”
棕色的中等种还没弄明白这异常从何而来,下一秒,他的脑子就像被一只爪子用力扯了一下似的。
猛烈的异常疼痛让他松开抓紧雄虫的手。
他看见一些浅红色的血液沿着格拉的鼻腔和眼眶滑落,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不及他思考,格拉已经一把挣脱他的束缚,从观众席的高处跳下。
白色的破烂小翅膀以一种歪歪倒倒的姿势带着雄虫一路冲向安贡的底层。
“***!”
瑟临发出剧烈的嘶嘶声,用情绪语言大骂一句。
“带肖和……卡塔走,去星港!给肖用治疗仓!如果我们没回来就赶紧离开!”
他向自己的同族发出指令,然后调转方向,冲下大祭祀场。
他一定是疯了。
他应该带上肖,带上他的小雄虫趁着混乱远走高飞。虫族的天性是审时度势只服从强者,如果黑色的核心种败落,他绝不想落进喀特拉的手中。
萨根本打不赢对面,甫一对上喀特拉他就落入了明显的下风。
但是老年管理虫被红色高位种撕裂的画面、黑色雌虫扯着红色高位种滚下祭祀场的画面,钢针一样搅动着他的头脑,令他发出困兽般的嘶鸣。
那双金棕色的眼睛曾经平静地凝视他,说,保护格拉,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必须让那些灾厄和苦难远离他。
“一群疯子!”
发出近乎诅咒般的嘶鸣,他头也不回地冲向那只白色的雄虫。
第二十二章
安贡很快聚集了数量多到难以想象的虫族。
喀特拉作为大祭祀场的胜利者,偶尔会参加一些献祭赛,但时隔许久还是第一次有胆大包天的雌虫向这名上位者发起死斗。
而且还是不太符合常规流程的邀战。
在发出正式的邀请前,那只下克上的挑战者就一口咬碎了喀特拉的小半截脖子,这种将对方尊严摁住地上摩擦的挑衅行为简直前所未有。
无数只眼睛注视着大祭祀场的底部,密密麻麻的虫子像是蜥蜴和甲虫那样,挂满了安贡的每一寸地面和墙壁。
它们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汇聚起来,把这里变成一个新的巨型虫巢。
悉悉索索的翅翼摩挲声,和无穷无尽的窃窃嘶鸣声,像是阴魂不散的窃语,回荡在整个大祭祀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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