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我也是。”
他说。
“它们构成我所表达的每一句语言、我所喜悦的每一分钟。当我回过头去,汇成我生命的河流的所有碎片都说着同样的话。”
年轻的人类如同盲者,用手指去抚摸对方的脸颊、下颌,去辨认触碰过千百次的形状,仿佛要在离别前长久地记住对方一样。
那动作很轻,轻到不足以让亚王虫推开他。
“我在卡姆兰等你。”
湖水般的眼眸和十三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时没有区别,即便含着泪水,也毫无杂质,澄澈明亮。
“如果你不来也没关系,我会无数次前往你的身边。”
他最后一次抱住年长的雌虫,像是在黑暗中注视着唯一垂落的光,并悄然留下一个难以觉察的亲吻。
“在我理解所有关于爱的词语之前。”
人类的声音轻到难以辨认,但他知道对方已经听见。
“我便从未停止过爱你。”
*******
黑色的核心种直起身来。
血液沿着锋利的鳞甲边沿滴落,在未经特殊处理的地面上溅起细小的腐蚀痕迹。
两双金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地环顾四周,产生视线接触时,异化形态的灰翅直系也为之避让。
空间中弥漫着足以令人晕眩的腥气,细小的血雾几乎凝聚成实体,洇湿做出感知的信腺。
庞大的碎片群落堵塞了通道,每一步都激起粘腻的回响。
所见一切皆如地狱。
阔翅种在靠近核心栖息星域的地方搞出了新的科研项目。
虫族摄取其它物种基因的时候向来不挑嘴,把生/殖隔离当擦屁股纸,主打一个“我抢我的,你躺着死掉就好”。
然而初代异兽杂交种的智力实在低下,空有强健的身躯,却无法拥有正常思维。
于是掌控着阔翅族群的直系们发挥探知精神,让那些异兽杂交种大量地同雄虫繁/殖,筛选出理性较强且身体健康的个体,并不断重复这一过程。
以一个掏空地下的孵化室、大量雄虫、以及大量死亡的异兽杂交种为代价,它们终于得到了理性足够强、且身体素质优于单纯摄取了人类基因的旧版本虫族的全新品种。
迅猛、坚硬、具有充沛的智力。
不像普通虫族那样仅仅在尾鞭上带有倒刺,它们整个身躯,从后颈、脊椎,直到尾骨全都遍布锋利而坚硬的脊刺。
幼年体的速度也快到难以提防,两列副齿可以撕碎所有鳞甲。
完美的模板诞生于此。
还活着的雄虫被钉在墙上不永停歇地惨叫,有活性的或者干瘪的卵沿着它们的身体流淌一地;胚胎状态的怪异幼虫于卵中游动,时不时抽搐一下,利刺几乎穿透卵膜;破卵而出的畸形体则爬满包括天花板在内的每一寸空间,悉悉索索地啃食所有尸体。
在扯掉喀特拉的脑袋后,核心种第一次以深度异化的形态大开杀戒。
所有高阶异兽种被屠戮一空。
捏烂的心脏和扯掉的头颅四分五裂,棉絮一般一滩一滩地挂得到处都是。
黑色的雌虫将卵和胚胎都一并碾碎,在绵软的血沫上还要再犁一遍,彻底根绝那些生物存活的痕迹。
纵向拉长成竖瞳的眼睛轻微转动,逡巡在遍地散落的目标上。
灰翅直系做出退避的动作,俯下身来,一时间没有虫敢发出声音。
对于虫族而言,畏惧是一种本能,对于畏惧对象展现出臣服姿态亦然。
直到仍旧活着的雄虫发出凄厉的惨叫。
一些卵在出生时,已经处于半活体状态的幼虫耸动,脊刺很容易撕裂母体……或者说父体的身体。
“送去治疗。”
口器裂开狭长的缝隙,细密的副齿清晰可辨,细长的舌仍旧在探寻着空气中高阶异兽种的气息。
这一切令黑色的雌虫看起来和人类毫无联系。
但是他清晰地做出了指令。
“但是确保所有的卵都被销毁。”
或许会有雄虫对于自身孕育的怪异幼虫怀带着一丝感情,又或许濒死的雄虫对这些生命只剩憎恨。
这一切都和萨克帝无关。
他的思维模式处于没有任何多余情感的冷漠状态,就像他和联邦开战时将死亡人数当作数字计算一样,确保没有任何一只变异幼虫爬至地表是此刻的最优先事项。
在冷酷的现实面前,道德是最无效的东西。
异兽种一旦成长起来并且形成规模,足以掀起虫族势力的新一轮洗牌,甚至是人类星域的动荡。
“接下来的时间,挨个清扫剩下的每一颗星球。”
金色眼睛的怪物说。
“我要扯下它们亚王虫的脑袋,让它带着自己搞出来的这些东西——”
“——滚下地狱。”
第九十七章
靠近阔翅种核心栖息星域的星球正在一颗接一颗地化为血海。
时隔很久,“一窝虫就要整整齐齐”的作战策略再次得到发挥,所有变异的虫一只都没留下。
阔翅想搞出点弯道超车的事情,暗搓搓地弄来异兽样本开始胡吃海塞,研发新产品。
结果新产品还未上市,就被萨克帝一锅端了老巢。
眼下已经远远超过他当初承诺的回归时间,但撤退是不可能的。
只要能源还没耗尽,他就得一波推平面前的玩意儿。
人类与虫族对峙的时间太久,拟人的形态进入一个相对稳定期,久到大部分人忘记了这个邻居其实不挑嘴。
对方什么都敢吃,什么都能吃,安贡大祭祀场环绕的那一圈千奇百怪的先祖头颅已经充分验证了这一点。
每颗星球上还有许多正常的雌虫与雄虫生活,导致他们没办法从太空直接炸平这些栖息地。
如同一袋绿豆中混进大量的红豆,想要分清,只能人工手动挑出来。
稳定在盛年期巅峰的核心种,近半个小循环以来一直维持着深度异化的状态。
漆黑翅翼坚硬有力,鳞尾盘踞于身后,每次地面战和那些融合了异兽基因的畸形东西们咬成一团的时候,很难说哪边更像彻头彻尾的怪物。
虫族的幼年期往往不到十个大循环,虫母更是只用三至五个大循环,就可以产下大量成熟的卵。
一旦脱离幼年,进入亚成年期,便意味着对方已经有了基本的狩猎与繁殖能力。
和人类活到十七岁还算未成年相比,这群东西实在是过于活力四射。
但异兽基因所孕育出的新品种,显然觉得眼下的等待期都不足以昭示其基因的优越性,将本就紧促的生长周期再度缩减一大半。
所有的繁殖基地——萨克帝实在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名字去形容那些育卵的巢穴——存留的数据都证明了这一点。
阔翅种搞出这些操作不超过两个大循环的时间,但是当克拉克的部队扫荡战场时,攻击性极强的高等异兽杂交虫已经开始遍地乱爬、抓着灰翅膀猛啃。
新品种的玩意儿大部分通体呈现出青灰色,坚硬光洁,从脊椎到尾部延伸出尖锐的利刺,表皮很好地隔绝了热度。
它们没有拟人化的形态,更加符合“兽”的定义,行为相当狡诈。
如果说普通虫族有着一些明显的族群特征,比如异化形态下的两双眼睛、一到两对翅翼,以及拖在身后的鳞尾——勉强显示出这个种族善于飞行与迁徙的特性,那么阔翅种搞出来的东西就彻底开辟了一条新赛道。
异兽杂交的产物不再拥有虫翼,但是攀爬能力和移动速度大幅度提升,简直就像是在地下洞窟中游走乱窜的爬行动物。
因为体温低且表皮隔热效果好,对于依靠信腺的普通虫族而言,是一种相当难以抓获的灾难本体。
从栖息地换班回来的克里曼每天都在用情绪语言嘶嘶诅咒。
这其实不能怪对方。
随着战斗区域的向内推进,他们扫荡第一颗爬满完成形态的异兽杂交种的星球时,悬挂在洞窟顶端的一只光溜溜青灰色新品种虫,直接掉下来砸在对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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