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创得所有人哑口无言的方面,他向来遥遥领先,并且又欠又不留情面:“是因为他们做不到啊。”
在这之后,被送去前线的撰稿者哭天抢地,在生死边缘挣扎了快一年的时间,前三个月对方连续发了无数封服软或者是请求调任的无线通讯信息,全都被一一驳回。
这导致在短短的期间内,高塔鲜花为了活命,被迫从一朵忧郁文弱、不愿沾上一丁点污秽的小杜鹃,迅速进化为可以扛着几公斤炮弹健步如飞、在泥粪里匍匐前进也面不改色的大王花。
前二十几年以喝酒交友、伤怀抱怨为人生目标的鲜花,终于变成了一个合格的猛男。
并且深刻理解到“不是人类不想快速结束,而是真的快速结束不了”这一悲惨的事实。
能活下来,很多时候本身就是命大的一种体现。
初代的吞星级武器天之琼,一次蓄能时间长达十二个小时,几乎掏空一整颗星球。
人类在计算能量转换的效率时,还会记得算上消耗总能量,却总是轻易忘记能够瓦解整颗首都星的一次攻击,所需要积蓄的能量只会更多、远远超出其最终所呈现的效果。
倘若将这一无形之物具体化,它们有一个统一的称呼:星核能源。
红太岁的远征需要大量星核能源,吞星级武器的启动也需要星核能源,能源并不会从天而降,也不会顺着远道而来的河流漂到众人面前。
人类在疯狂挖,虫子也在疯狂挖,但很明显人类的效率不如虫子。
深红的凶器可以无数次撕开王虫巢穴,但只要有一次破盾、攻击、撤离的行动没有完美衔接,又或者是战斗中途被轰开了防御壁,一拥而上的虫群和那些七鳃鳗一样的舰队就会将人类仅有的底牌埋葬于此。
倘若星舰是随手就能捏出来的东西,人类早已称霸全宇宙。
而眼下的情形就是对这一认知的复刻。
原本不算多的僚舰被啄得七零八落,上方是开始进行区间封锁的中型舰,下面是逐步扩大试图把所有活物拖入其中的裂隙,灰翅为了降低高度进行救援,并未携带会引发进一步撕裂的重型武器。
发了狂的足肢种死死咬住猎物,不愿放跑强弩之末的敌对者。
即便核心种的点射能力强悍到可怕,也没办法无中生有变出更多的弹药来。
他击落七架足肢种的飞艇,立刻就有十七架再度黏到身边。
“先……走!”
受阿卡夏影像,近距离通讯也十分模糊,随行的灰翅僚机面对眼前的情况自动切换为战斗模式,不再接受庇护。
“……闭合……来不及,走!”
一旦中型舰的防御壁被彻底拉起来、隔绝中下层之间的通路,他们会被堵死在迟早完全塌陷的地表。
跟随亚王虫进行地表任务的灰翅,几乎都是除武装种之外的核心追随者。它们迅速做出最优判断,准备充当消耗品,为最重要的领袖撕开一条血路。
这个种族的天性奇怪又矛盾。
无条件服从强者,却也时刻准备将对方掀下高台取而代之。
充满厮杀和掠夺精神,但是面对威胁到族群延续问题时,又会毫不犹豫地统一战线,前赴后继、悍不畏死地保护最重要的“核心”,一如他们曾经戍卫王虫那样。
实在是令人厌恶的场景。
当人类第一次掀翻虫巢时,跟随萨克帝出征的士兵几乎全军覆没,踩过同伴残骸冲入王巢的红太岁也因为强行跃迁,而熔解了两枚核心动力炉。
同样的情形再度上演,却换成灰翅族群的虫子们试图不计代价地将他和亚王虫护送出去。
比地狱笑话还地狱笑话。
更地狱的是,战争从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旧地的人在思考电车问题时,提问者起码会给出一个是否自主变动铁轨的选项,现实才没有那么仁慈。
当萨克帝侧头看向克拉克,他那专注飞船驾驶的兄弟也正看着他。
每一艘残存的轻型舰都或多或少地带着伤,可能是剐蹭,也可能是被敌方撕咬下的破损金属。
命运在强迫他们做选择。
走或留,差不多成为唯二的选择——前者意味着身边的所有灰翅大概率毫无生还机会,后者意味着一嘎嘎一窝。
“我去抢对方的飞艇。”
萨克帝说,迅速掀开安全装置站起身来:“足肢种的小型飞行器上还有弹药。”
“拖延不了多久。”
离潮汐太近,核心种的身上又沾着污染物蹭了一整个驾驶舱,导致黑色的纹路几乎攀爬上那一整双漂亮的银灰色翅翼。
克拉克没什么表情:“他们的防御壁快要封口,来不及冲出去。”
“你救不了所有的虫,你和我一样明白这个道理。”
亚王虫说,他灰色的眼睛因为疲惫而闭合。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原本紧随在他们身边的敌方飞艇突然一个猛刹。
随即那牛虻一样烦人的轻量舰犹如断翅的飞鸟,开始急速下坠。
如同卡bug掉线一般突兀。
紧接着,一大群乌漾乌漾的飞行器全都断电了似的,推进器停止运作,有一种戛然而止的滑稽和诡异感。
它们静静地漂浮在空中一瞬,以一种悬停的姿态不再动弹,然后便像之前的那艘一样,劈里啪啦地自半空中坠落。
堪称雪中送炭的奇观。
——积极意义上的那种。
与此同时巨物相撞的爆炸声充斥着整个天地,头顶上方闭合到一半的屏障停止了。
原本只剩下一线微小缝隙的隔膜,正展现出细细的裂纹,并且还在缓慢地顺着纹路消融崩毁。
萨克帝同克拉克面面相觑。
他们身边,本来做好了血腥开路准备的灰翅们,也都因为这意外的发展而愣住。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所有隶属于战舰包括小型僚机,没有任何预兆地停止接收中枢指挥塔的信号。
足肢种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发展而懵了一瞬,紧接着便陷入狂怒。
不等它们动手排查错误原因,目之所及的每一处光屏便开始同频闪烁。
拒绝
拒绝
拒绝
拒绝
红色的预警代码在一层之上又叠了一层,仿佛血液漫过每一个巨大的屏幕、微小的信息连接器端口,以及所有的全息呈像。
这些生长出血肉的钢铁怪物开始流下电子泪水。
所有外装甲因为错乱的指令而缓慢回撤,林立的武器攻击冻结僵直在原地,连带着防御壁也在收缩。
原本几乎弥合的屏障因为这一停顿而开始碎裂。
堆叠的警报还在繁殖增生,几乎要从屏幕中溢出来的程度,冰冷而癫狂,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热切。
巨兽成为主导者的嘴、主导者的手、主导者的意志本身,以无人能够理解的语言书写下密密麻麻的指令。
它不理解人或者是虫的情绪,因此剥落所有伪装,将修饰的词语全数撕去,展现出欲望最真实的模样。
它让这一份纯粹的爱意,流下森严的血来。
拒绝访问
拒绝访问
拒绝访问
拒绝访问
在混乱中丧失方向的飞船撞在一处,炸开在足肢种的核心星球上空,也炸开在灰翅的栖息星域穹顶。
一时间没有雌虫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陷入焦灼战斗的灰翅和突然失去制动权的足肢种同样茫然,但前者在弄清楚状况之前,已经凭借连年的战争经验开始调头反杀。
防御壁消融的战舰突然变得脆弱易折,它们被爆破时伴随着跃动的火焰与巨大的冲击波,星辰碎裂那般发出连连哀嚎震颤。
“走!”
不明白对手在发什么疯,但这不耽误萨克帝毫不犹豫,快速地向随行僚机发出指令。
将他们束缚在地表、隔绝了天空的“网”不复存在,残存的灰翅以最快的速度冲破封锁层,将那些片刻前还紧追不放、眼下骨碌碌原地转圈的七鳃鳗飞艇甩在身后。
突破潮汐引力、冲入最低滞空层的瞬间,所有足肢种的中型舰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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