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以轻易扯下敌人头颅的凶器,此刻收起所有倒刺,战斗状态中竖起的骨节全部蛰伏下去,以一种温驯的状态被雄虫抱在前肢间。
“我们一起。”
萨克帝没有问对方会不会害怕回到那个曾经带来伤害的地方。
他的伴侣想要再次前往卡姆兰,那么他会确保所有不好的记忆被新的旅程所取代,雄虫之后每次提起群星的坟场,都只会想到沿途那些漂亮的行星和曾经无暇顾及的风景。
“处理好核心基因族群的事情,我就安排个你我都有空的时间。”
格拉很困了,但仍旧不想睡。
于是雌虫细细地同对方说着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关于他接下来想做的事,以及对于鳌种和闪纹种的一些顾虑,同时慢慢地拍着雄虫。
对方几乎进入梦乡,时不时小声地回应一句。
“克拉克没有因为你的话生气吗。”
半梦半醒间,格拉发出轻微的嗡嗡蜂鸣,因为雌虫有力的怀抱而感到安心,如同陷入一个过于柔软的梦里。
“他之前在找继承者。”
萨克帝低沉的声音散落在夜色里。
“他不确定自己能够在死斗中活下来,所以会本能地寻找一位继承者、一位可以托孤的合对象。”
人类是无法统领灰翅族群的,高位种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以克里曼为首的武装种,心态则远远不够成熟,想要独当一面尚且为时过早。
所以克拉克没得选。
他不得不在历经了一段时间的观察后,选择于一只低等星出身的奇怪虫族身上下注,去赌对方不合时宜的道德心和野心会成为锁链,会在必要的时刻出手扶住将倾的灰翅族群、出手帮一帮他的爱子。
不是任何虫都能凑够必备条件:充裕的野心,足够的道德,强大的能力……这些足以筛掉一大批如喀特拉一般有勇无谋或者残暴成性的家伙。
“所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没有拧掉我的头、还能耐着性子对我的那些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萨克帝本人挑选继任者的时候同样如此。
太过固守规矩、清正廉洁的克莱因压不住那些老牌世家和狡猾的大臣;能力和权力都足够的叶慈元帅年事已高,步入衰老期的强硬老人时日无多;伊芙琳本身有着一些不足,优渥的家世在某些时候会化作她前进的阻力,但相较于她的个人能力、果决的性格,以及正盛的年龄而言,这些弊端显得微不足道。
毫无怜悯心的执政者和怜悯心泛滥的执政者同样可怕。
前者将人视为消耗品、玩赏品、交易品、权力的附属品,却唯独不是人本身。而后者则会看不清现实,打着仁慈的名义,搞出来一大堆需要全人类共同承担的烂摊子。
介于两者之间的则是倒霉蛋——因为这部分人要学会自我消化,走自己的路,然后咽下那些难以承受的苦果。
栖息巢穴区的夜晚很安静,几乎听不到嘈杂的声响。吃了太多苦果的萨克帝抱着睡着的伴侣,反复盘算关于未来的计划。
贪婪是所有生物的通病,他也不能免俗。
既要又要这种事情听起来就很富于吸引力。他的欲望刚因为和红太岁的相遇而消停一点,便立刻又开始了触底反弹,完全摆烂不了一点。
足肢种和阔翅种的生存环境都让他很不喜欢。
而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他一向不会忍着,都是直接动手。
在黎明到来前,黑色的核心种差不多做出最终的决定。
他需要尽快同克拉克商议这件事,然后给鳌种和闪纹种发去通讯——没有任何谈判是一两次就能结束的,坐在谈判桌两端的双方像是在进行漫长的拉锯,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掰扯各种令人烦躁的事情。
更何况他所求的,显然会触及另外两支核心基因族群的底线。
无论如何他都得先和自己的老板达成共识。
而他的塑料老板此刻已经在宇宙里漂了两个小循环,几乎从不落地,除了推图就是推图。
仿佛太空是什么满含吸引力的新宿舍,战争狂的名号被彻底坐实。很难说第四象限区的推进成果里,对方贡献了多大的力量。
偶尔回一次巢穴区,银灰色的雌虫也来去匆匆不留踪影,快得就像灰翅族群闪击第四象限区的作战风格。
出发前,赶到驳接轨道的蓝眼睛的人类拉住即将登舰的萨克帝。
这算是最出乎意料的一件事。
亚瑟微微笑着同对方问了个好,然后一本正经地请他帮忙带句话给高位种。
“如果在下一个日落到来前,他依旧不愿回来,也不愿意见到我,我会搭乘武装种换值前往能源星的飞船离开。”
被冷处理的人类丝毫没有生气,只是温温和和地述说着一个既定事实。
“克里曼告诉我,新一批武装种要过去接替换下之前的同伴,到了Ja我再想别的办法前往人类的星域。”
“我不能逼着他远离自己的巢穴、放弃正常的生活。”
即便核心种以狐疑的目光审视他,对方也不曾愠怒。
“我对他的爱并非建立在强迫和伤害的基础上——请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搞一些欲擒故纵、故弄玄虚的操作。”
“用伤害自己或者对方的方式去吸引注意、去挽留伴侣,是最愚蠢最低劣的做法。”
轻声叹气,青年的表情是认真的。
“连续战斗带来了足够多的劳累,他之前的伤势还未完全愈合,便再度开启同其它核心基因族群的连续战争。他比我更需要彻底放松的休息空间——而不是为了躲避我成天睡在战舰上、时时刻刻神经紧绷。”
蓝色的眼睛闭阖一瞬,再度睁开时已经没有了戏谑的神色。
“阔翅种和足肢种没有克里沙那么危险,而你是一只责任心很强的虫,足够分担那些来自他身后的攻击。”
“我目前的身体状况暂时不适合身处前线,留在这里也无法站在他的身边。”
旧王巢坍塌时,青年的肺叶受到严重损伤。
虫族的星域毕竟有着一点硬件差异,搭载着最先进治疗仓的阿尔法战舰也炸了一半,红太岁离去后,眼下的设施无法以最快的速度让人类恢复到完全健康的状态。
“卡姆兰和灰翅族群的栖息地之间过于遥远,可不是什么能够轻易来去的观光旅游。”
萨克帝发现人是一种心态很奇葩的生物。曾经他满脑子都是“成何体统现在的年轻人,赶紧给我放下这段见鬼的感情”,结果等到亚瑟做完决定,他又觉得浑身刺挠想要劝一劝。
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给克拉克留一份嘴套。
“你之前表现得志在必得,没道理这么快就撒手。”
何止是志在必得,对方差点让核心种对人类这个物种做出全新定义,新增设一个“超人”分类。
“这并非退避,也不是赌气。”
青年十分耐心地同他解释:“他已经在因为我而分心了。或许在您看来他是一位合格的直系核心基因虫族,但他同样会疲惫。”
“克拉克对于整件事情的抗拒程度远比我所预料的更为持久,所以我需要做出退让,而不是因为自己的喜好去逼着他做出改变或选择。”
“追求一段感情可以付诸于精巧的计划,但感情本身不是一种战争。”
同带着笑的湖水蓝眼眸不同,亚瑟的声音斩钉截铁:“我想让他休息。”
“我说过,永远都不会让自己成为刺向他的一把刀、一份伤害……我会在卡姆兰等他,等到一切结束他愿意见我的那一天,或者是等到自己恢复健康的那一天。”
他冲核心种眨了眨眼睛:“那个时候,就算他想跑我也会找过来的。”
人类会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出相当认真的话。
“我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是挺自信的……下次您运送星核能源去卡姆兰的时候,可以顺路再捎上我。”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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