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打吗?”
黑色的雌虫问身边的武装种领队,虽然维持着异化状态,但克里曼分辨出对方在笑。
“能。”
武装种给出言简意赅的回答,直起身体等待接下来的指令。
“把你的部下全喊过来,开会。”
萨克帝同样是不喜欢废话的类型,说正事的时候和克里曼一样干脆利落。
“我准备加快一点进度,中途不做回航和补给,直接推完剩下的部分。”
“开完会,我们就去刷新地图。”
第九十九章
一切对战争进行美化的行为皆不可取。
这是曾经作为人类的萨克帝•沙利勒班所奉行的原则。
并不意味着他拒绝宣传己方的成果、鼓舞帝国军队的士气——正相反,他乐于使用舆论让胜利的天平连同民众的意愿,一并倾斜向自己。
但他同样保留下那些伤口,让后来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看见一座座被毁灭在战争中的城市、每一颗如V217般化作焦土的星球残骸。
那是名为死亡的剖腹产伤口,孕育出暴力的婴孩,吮吸着以消耗品的生命为原料榨出的乳汁。
他要人们看见,要那些高高在上轻易扣动吞星级武器的人看见,也要自己看见,这伤口永不愈合。
而同样的场景他已亲自历经过无数轮。
阔翅种的核心星域在燃烧。
轨道防御系统已经失效,崩坏的建筑物正黏连成片地剥落下来,解体在宇宙中,还有一些划过大气层坠向星球表面。
隶属于阔翅族群的武装种和变异杂交种到处乱跑,发出阵阵凄厉长鸣。
身披漆黑鳞甲的怪物降落地面,非人的外表配合着碾压式的武器,在混乱中以暴力开辟出一条猩红的道路。
占据优越立场的人类道德在战争中不配拥有一席之地,高温的火焰自坚硬锋利的嶙峋骨骼上燎过一遍,将黑色淬炼得更加黝深。
这是核心种撕开自身野心、踩踏着纷争上位、不再隐藏野蛮一面的恰当体现。
战场从来都是他的登天梯,踩着四分五裂的联邦上位,手提虫母的头颅,暴力才是他最为拿手的应对方式。
同伴侣相处时的温情仿佛易碎的倒影,眼下是他从未展露于格拉面前的另一种态度。
如果白色的雄虫看到这样的他,那么对方应该害怕,害怕他将活着的生物当成推演结果计算。任何一只虫没有选择调头狂奔,都只能说它们对于自己宝贵的生命还不够重视。
吞噬型武器蔓延过核心区域,封锁住一整片密集的巨巢。虫群在火焰中四散蹿逃。
杀得足够多,杀得足够干净,才能积累出震慑住所有敌人的功勋。
残暴与冷酷催生恐惧,而恐惧带来屈服。
当一方向另一方屈服时,意味着战争即将结束。
所以那些诟病其行为的批判者,在关于“穷兵黩武”方面的评价,倒是颇为中肯。
灰翅的武装种跟随在他的身后,成为这混乱失序场景下,唯一步调整齐紧凑的同行者。
所有异兽杂交种被全数碾碎,无论从何种冠冕堂皇的角度出发,这都是一场屠杀。
人类是脆弱的,灰翅是值得信赖的,理由和立场是不言而喻的,千言万语汇成“敌人必须消失”这唯一的选项,于是异兽杂交种的生存之路被拦腰掐断,新冒芽的进化分支就此崩落殂陷。
克里沙曾经引爆了整个旧王虫巢穴。
现在轮到核心种做同样的事。
阿尔法战舰的主炮从太空中遥遥一发射中整个星域的心脏,摧枯拉朽地瓦解一切抵抗力量。
阔翅的直系还在抵抗,异兽杂交种更是爬得遍地都是。
前者拒绝投降,后者则完完全全地发了狂,疯了一般地啃咬所能遇到的所有活物,不分敌我。
这令本就杂乱的战场更加遍地开花。
而本该负隅顽抗的阔翅族群亚王虫,则完全失去踪迹。
只能说克里沙的举动给了所有虫很好的启示:如果不想放跑任何一个敌人,那么先炸掉驳接轨道便可高枕无忧。
剩余的只是时间问题,在这个锁死的巢穴星球上搜索单独某只目标,只要耐心足够总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核心星域没有老弱病残,驻守在这里的全是直属于亚王虫的精锐部队。
枷锁被取下,对待敌人和对待同伴从来不存在一视同仁,敢于正面应战就要做好被正面碾碎的准备。
连幼儿的童话书中都不会写一些双方握手言和、矛盾消弭的滑稽结局。
在降落地表前,核心种曾留给对方十个微循环的投降时间,作为最后的怀仁通牒。
他给了阔翅种毫发无伤展现臣服的机会,如果对方足够明智、足够敢于反抗,只需要违背不知道消失在哪个犄角旮旯的亚王虫的命令,从他前进的路上退开,他可以放弃追击。
但是阔翅种没有。
它们放出了所有亚成年体的异兽杂交虫。
和灰翅族群以及Ja普遍半裸/露于地表的建筑习惯不同,阔翅习惯栖息在更深的地下。极短的时间内,每一处街道都涌出密密麻麻的虫群。
青灰色的虫没有翅翼,但行动速度极快,皮糙肉厚,以克里曼的攻击力都很难一口咬断其喉咙,并且数量几乎已经占据核心星域虫群数量的一半。
这些东西一旦长成完全体,毫无疑问将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同步影像,漆黑的雌虫下达了决定这场战争结果的命令。
“全部清理掉。”
就像另一个他曾经做过的那样,蛮横无理地将障碍排除。
在静谧的夜晚,白色的雄虫抱住他,小声为他最初的凶残行径找借口,告诉他“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你真的很好”。
爱情使人眼瞎心盲。
很多时候他被温柔的情绪蒙住了眼睛,而雄虫从未有机会聆听更为深入的部分,他们彼此都是充满弊病的个体,第一次学着以对待伴侣的方式去表达爱意,跌跌撞撞,滑稽可笑。
但实际上,混进来的杂质消减了他对于虫族的恨意,却从未改变其本性。
就像无论遇到怎样的事情,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压制下情绪波动那样,野心和欲望写在他的灵魂上,是他的第二张个人简历。
新一轮的扫荡就此拉开帷幕。
铺天盖地的灰翅降落于核心巢穴。作为曾经戍卫王虫的好战种群,它们的攻击性一向强于其它同类。
连续三天没有闭眼的核心种提着杀伤力巨大的粒子炮。
正是这枚武器撕开了地表原本井然有序的防御网,将黑压压的虫潮放进鏖杀的乐园。冷兵器热兵器爆开在一处,全部处于深度异化状态的武装种露出尖锐的獠牙。
有那么一瞬间,作为领队紧跟其后的克里曼,以为站在前方的核心种在笑,但他很快便发现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虫族在深度异化形态下是很难模仿出拟人的情绪的。
深黑的雌虫只是毫无表情地,看着所有的事物坍塌。
“汇报。”
对方说。
于是灰翅们飞快地报出推进情况和伤亡数量,损毁的巢穴固化成街区扫荡完成进度,击杀的异兽杂交种简化成一连串无关紧要的数字。
眼下的核心种不再是笑嘻嘻地在模拟赛中喂给灰翅成员一嘴电浆器的坏东西,也不再是有条不紊地指挥将受伤雄虫送去治疗舱的垂怜者,更和夜晚小巢中抱住伴侣轻轻摇晃的温柔存在毫无关系。
来时的路铺开无尽的残骸与融化的瓦砾,溅落的酸性血液腐蚀出层层叠叠的螺旋花纹。
红色的火焰燃烧在它金色的瞳孔中,和背景中纷乱燃烧的天空混为一体。
销毁掉那多愁善感的心,不再沉迷于七情六欲,如垂死的动物般挣扎不休。
这是踩着人类、踩着虫族上位的异端,真正解除嘴套的模样。
他即纷争。
“把亚王虫从巢里拖出来。”
漆黑的尾鞭拂过滚烫的地面,核心种平稳地前进,发出下一道指令。
最疯狂的激进做法和最冷静的语气对比鲜明,他抬手给扑过来的异兽杂交种补上一枪,毫无犹豫地径直走过跌落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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