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死人终究是不好看的,清凝死的又惨,周身满是淤青、骨肉支离,身下满是血污,怎么看怎么难受。
他找了少女人皮、婴儿魂魄,又花了自己百年修为与一条长尾,将清凝恢复成了死前的样子,看着眼前那与从前别无二致的脸,忽的就愣了。
他不是要做厉鬼么?又为何要废这么大的周章让清凝变成这副样子?
胡点芳在幻境里窥探了无数他人暗藏的欲/望,却始终没摸清楚自己的一颗心。
他把清凝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却又怕自己干出什么事情来般将她锁进了地下,满口“只是为了给鬼母提供养料”的安慰着自己,从鬼差手里抢下了那两只鬼胎养着。
生骨花,千年不遇的物事,胡点芳觉得自己该把这东西寻见、拿到手,却又不知道拿到手了究竟该派上什么用场。
他自断了一条长尾,早已没了突破瓶颈的可能,拿着生骨花顶多就是续上百年的寿数。
但好像,再续百年寿数,也没了什么令人快乐的事。
胡点芳活了千年,如今想来,记忆最深的不是青丘那潺潺山泉,也不是那将全族赶尽杀绝的修士,而是那夜花楼点了灯,跪在披了红纱的佛龛前,忠诚请愿、眼下缀了细细一串泪的少女。
清凝是知道自己被赎出青楼,有着他的一份力的。
她走的那日,规规整整地跪在佛龛前磕了三个头,将脸上的泪擦了,露出个有些傻气的笑来。
“愿神仙大人从此诸事顺遂,快乐逍遥。这世间红尘千丈切莫沾上,一沾上便逃不开了。”
胡点芳违了她的意,强求着让清凝那本该早早便转世投胎的魂魄在人间多留了一纪,日夜看着个不似人的东西抒情,甚至疯魔到见了张瑾禹,都会恍惚一瞬,总觉得那少女如今仍未嫁,也未死,只是如十几年前一般,不愿见人,躲到了什么地方去。
“原来是为了清凝啊。”胡点芳只觉得浑身上下轻的厉害,声音极哑,带了些嘶嚎般的泪意,却没了嘶嚎的力气,听起来像是衰老的风箱一般勉强。
他只将自己的魂魄送入了这阵中,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本不该有着如今的感觉的。
难不成是……
“先生!阵法要崩塌了!!”慕风欲急急出声,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几人便是齐齐一晃,回头一看,竟连远处的浓雾都散了下去,墙倒院摧,婴魂齐齐嚎哭,一片乱象。
“生门开了。”封霄阳望着那突然亮起的天际,罕见的沉了脸,“看来不需要我出手了……慕修士,你们先走,我还有些旁的事。”
周围的场景崩塌的更为剧烈,眼前景象不断变幻,显然已到了幻境彻底崩塌的最后关头。
慕风欲猛一点头,道了声“小心”,便一手扛起陈凡、一手将面色发白的柳青儿拽走,直奔亮处而去。
虞清道只是朝着二人点了点头,黑着脸飞了出去。
木溪与小青鸾本不想走,可看见封霄阳那张突然黑沉下来的脸,均是齐齐一个寒颤,赶忙一个叼一个抓的把拼命挣扎的李致典拉走了。
清理了无关人员,封霄阳终是长长吐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望着那两具血肉模糊的人形,冷声道:“小少爷,看了这么久戏,也该出来了吧?”
作者有话说:
日常蹲蹲收藏评论~
这持续五十多章的鬼母本,终于是迎来了完结啊(叹气)
说实话咕咕精真没想到会写这么长……
第八十四章 宴席散场
“三拜已成,二位从此便是夫妻——”
阵主奄奄一息,阵法自然也再维持不住,黑雾逸散、白墙从中崩裂,整间院落都开始震颤起来,那黑透了的天穹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般,裂出几道缝隙,透出耀眼到灼目的光芒来。
封霄阳二人身处的大堂也无法从中幸免,地面寸寸崩裂、墙上那两具人形没了支撑,坠落下来,发出些不似人声的嘶吼。
这整座大阵,眼见着便是要彻底崩塌了。
而封霄阳一语落下,四周的动静瞬间停滞,连那不断坠落的灰土与碎石残木也停在了空中,场景极为奇异。
自四面八方围来声极轻的叹息,紧接着是木轮压在碎石上的声音:“二位果然是看得见的。”
胡点芳睁着一双无神的狐目,怔怔看着空中的景象,似是听见了那细微的轮椅声,好一会才从喉间发出一声轻轻的笑来。
它被在地上钉的极紧,挣不起身看一眼那从黑暗中走出的人,却也能猜出究竟是谁,似哭又似叹的说出话来,声音低的像是气声:“我……该想到的……小少爷,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难怪会一连说了三句“你要死了”呢,原来是准备亲手断了他的后路……
张瑾禹摇着轮椅慢慢地走了出来,艰难地操纵着轮椅拐过地上的碎石残木,垂了眼看地上那只被开膛破了肚、露出自己本来面目的狐狸,脸上一丝儿表情也没有,像个好看的人偶一般冷冷注视着它。
胡点芳如今的样子极为难看,身子已瘦成了个皮包骨,浑身上下的毛脱了个干净,屁/股后面更是光秃秃的,无意识地抽搐着,地上的血已漫了一片,是幅极为难看的样子。
“我说过,你快要死了。”少年的声音依旧清脆,仍是那副古井无波、了无生意的样子。
程渺目光定在张瑾禹身上,眸色渐冷,沉声道:“是你在操控这阵法?”
不然这整个阵法忽然停滞、甚至连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般的景象,又该作何解释?
张瑾禹沉默不言,封霄阳却似早料到了眼前的这般情形一般,“啧”了声:“仙尊若是这么想,可就中了这小少爷的圈套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阵法是该有两层的吧?”他极为眼尖地注意到了张瑾禹那突然握紧的手,弯了眼笑起,“看来我猜中了——这阵法共两层,如今我们所处的阴曹地府般的阵法是里层,外层便是那狐狸为整个张家制造的、太平长安的幻境对么?”
少年沉默半晌,忽的长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一双蒙着薄薄白翳的眸子盯紧了封霄阳:“大人说的对。”
那墙倒院摧的幻境应声而碎,四周场景瞬间变幻,露出幅鸟语花香、其乐融融的景象来。
张家似乎有了什么喜事,下人们正在张罗着宴席,张灯结彩地挂了无数红灯,院中摆了长长一条红木桌,侍女正忙着往上布饭。
上下百十口人都忙的够呛,似乎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院中多出的两人与一只被开膛破肚的狐狸般。
所有人都是张无忧无虑的笑脸,只有张瑾禹虽坐在主位上,却仍撑着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对着封霄阳低声道:“正如大人所见,这便是胡……它为我做出的幻境。”
封霄阳四下瞟了眼,轻巧的吹了声口哨:“这是红喜,还是白喜?”
“都算。”张瑾禹望着眼前桌上的红鸭蛋,“这是十二年前本该有的一桩喜事,如今才操办,着实是有些晚了。”
胡点芳原本已只剩了出气没了进气,听了他这一句,忽的剧烈咳喘起来。
“我娘出身不好,我爹答应过她,会在这地方给她风风光光的办场婚礼,以正妻之礼迎她进门。”
只可惜两人在世之时,终是没了办这场婚事的机会。
遥遥起了声唢呐,仪仗敲打着进了门,惊的封霄阳程渺二人均是一颤。
“二位大人清了场,想来是要留下来处理我娘的事。”张瑾禹望着那涌进门中的一众人马,似有些渴望般软了声线,“我也不劳大人动手,亲自将我娘请了过来……待这场喜事结束,再处置我等如何?”
程渺皱了眉,正要出声,却被封霄阳抬手止住,带了笑道:“好。”
这鬼胎能长成如今的样子,也不知吞吃了多少婴儿魂魄,若非要算一笔债,那定然该是个要下油锅炸的恶人。
可从头清算一遍,这鬼胎二人与那鬼母,都是些被世道逼的没了退路的可怜人,冤死荒野,又恨的无法释怀,才会化作怨念为祸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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