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为了让浮空门得到此地朝廷的认可与修真界的准入凭证,一年里总有那么十个月都不在门中,只好通过传音与纸人处理事务,至于处理不到的那些,自然便落到了凌轩的头上。
凌轩与程渺一般,是个极适合练剑的冷淡性子,要他斩妖除魔可以、济世救人也可以,可要是让他处理这门中的繁杂事务,还不如直接拿了他的命去。
更何况,凌轩呆在门中,要处理的从不只是哪个弟子买了几斤灵草亏了钱、哪只灵兽又发了疯撞坏了木门的陈芝麻烂谷子事,还要那应付一波一波涌来的、男女老少皆有的各色桃花。
程渺念及此处,便觉得头又疼了起来,却是在之前应下了李淮,如今也只得硬着头皮进了议事堂。
笔墨纸砚早已备好,程渺望着眼前几乎要堆上天的一堆子卷轴,面沉如墨,只差一步便要转身御剑逃离这是非地。
从前的虚怀宗上也没有这般多的事务,而据他所知,就连魔界之尊封霄阳的案头上,也不会堆着如此声势浩大的一摊卷轴——这浮空门只是小小一个凡间门派,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杂事?
他抬手抽出一支卷轴,皱着眉念出其中的内容:“今日日头晴好,弟子下山取药,路遇桃花杏花若干,捡回灵兽若干……”
程渺足足看了两刻,才从这足足有四丈长、万余字的报告里读出重点来:药堂没钱了,申请再拨一些银钱。
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为何要废如此大的周章?
他皱着眉批了个“可”字,又拿了几支卷轴出来,一一看了,却无一不是写了洋洋洒洒几万字、重点揉碎了掺进正文里的连篇废话,让人找重点找的极为费劲,批了四五支便心浮气躁起来。
……这浮空门中弟子修行水平不知如何,可看这鸿篇大论、内容不明的报告,想来写话本定是一把好手。
程渺看的头疼,脸色也不由得黑沉了下来,摔了卷轴出门,将门中各堂的掌事都叫了过来,在他们茫然无知、瑟瑟发抖的沉默中皱着眉将门中汇报不说事、先写一部话本的歪风邪气狠狠□□了遍,这才觉得自己气顺了些。
他见阶下有些掌事已经是个怕的要哭出来的面相,便也觉得自己有些话说重了些,放软了声气,温声道:“好了,我今日说明此事,并不是为了责骂各位,而是希望各位在日后的工作中能够加以注意……”
“凌师兄。”演武堂掌事弱弱举手,“那、那个……我的汇报,师兄仔细看了么?”
程渺不知他出此一问究竟是为了什么,微微皱了眉,道:“看了,预算会添的,还有什么别的事么?”
演武堂掌事是个体态剽悍的大汉,如今却不知为何微微红了脸,目光也有些游移,声音低如蚊呐:“那、那我在其中说的事,师兄也是答应了的?”
程渺花了好一会,才从他那写的颇像三侠五义与封神榜结合、从洪荒太古到树下蘑菇都写了一遭的汇报里挑出他口中的事来,沉吟道:“论剑么?也可,只是需我……”
“师兄答应了?!”大汉眼中一亮,脸瞬间便红了起来,激动的连话都说不通顺了,结结巴巴的表达了自己的感动之情。
程渺看的莫名其妙,全然不知这人究竟是犯了什么毛病,眼神在周围满脸嫉妒的人身上扫了一圈,忽的明白了什么,赶在大汉出门前改了口:“王师弟,不如改日再说?我还有要事……”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满堂人表情都舒缓了不少,至少没有人再用着那种要杀人放火抛尸荒野的表情瞪着那位大汉看了。
程渺暗暗松了口气,几句话将各堂掌事都打发走了,这才意识到凌轩为何宁肯在外面风餐露宿的待上两个月,都不愿意回自己门中待上半天了。
这整个浮空门上下,怕是都对这位少年英才的凌师兄有些不同寻常的敬仰、甚至以能看上一眼凌轩为荣,递上的汇报恨不得写到几十万字,只为了让凌师兄看到自己的一片真心……在这样的环境下,的确是极不适合修行的。
不过从凌轩的背景来看,这门中人对他产生敬仰之心也不无理由——凌轩出身平民,身上的根骨也只是普普通通的杂灵根,却在二十岁时成功结了婴,即便是放在天才辈出的修真界中,也算的上是天纵奇才。
程渺想及那洋洋洒洒、比话本还来的精彩些的杂事报告,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忽的感受到留在客栈中的灵力有了动静。
是那魔人摇着轮椅出了门。
——
封霄阳心生好奇,在凌轩身上留了道魔息,想要看看这门中究竟有着怎样的洪水猛兽,却是正好看见他满脸无奈却不得不耐心批卷轴的那一幕,好笑之余,又横生了些不明不白的醋意。
他一直知道程渺那张脸生的好看,却不知放在凡间之中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在看着凌轩被缠磨的无可奈何、笑到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的同时,也不由得赞句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在来这凡间之前便给程渺施了幻法,从此便只有自己看的见那张脸。
凌轩埋在卷轴堆里奋笔疾书,脸虽仍是养眼的,可封霄阳看了些时候,便有了些倦意,弹指将魔息撤了,慢慢悠悠的摇着轮椅出了客栈,打算在这镇子中转上一转。
打他进入这幻境之中,便都是窝在客栈中治伤,还真没仔细观察过这座小镇。
这小镇与他不久前到的那座并无多大区别,千年的时光仿佛并没有在镇上留下许多痕迹,只是悄悄变了街上人的衣装、改了用的货币,又倒了些楼阁、起了几座屋宅而已。
他那轮椅样式新奇,引来了不少或明或暗的好奇视线,自己却毫不在意,只慢慢摇着,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缓缓前行。
这幻境中的时节与外界似乎是相同的,都是暮春时节、风里已带了些朦胧的暑气,即便是穿着件薄薄的外衫也并不觉得冷,封霄阳身上套着件道袍,走了些时候,竟是有些热了。
他身上带着凌轩给的银钱,遇上吃食也买了些,一边解着嘴馋,一边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城中走,很快便寻见了那棵挂满了红布条的大树。
那棵树依旧是苍翠欲滴、枝叶舒展的,却比之前看到时矮了些小了些,躯干部分也不如之前看到的那般壮硕,上面绑的红布条却依旧繁密。
可见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人都有无数愿景与期待——他也一样。
封霄阳身上伤势颇重,自己却是不大当心,甚至觉得照他现在的状态还能去跑个马拉松,可他毕竟记得凌轩走时留下的那句“我在你身上留了灵力”,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便也勉强着自己装出副病恹恹的样子来。
可表面功夫能装,心里却总闲不下来,他在树下百无聊赖的数了会儿叶子,望着眼前的行人,忽的起了兴致,出声吆喝起来:“神算神算,可通天地、晓阴阳,算姻缘、测八字,不准不要钱——”
竟是一时起意,要做起自己那坑蒙拐骗的老本行来了。
他吆喝了许久也没引来什么人,倒是自娱自乐的挺开心,叫一会便眯着眼看一会街上人的面相,暗暗在心里给所有人都列了个表:这人面泛红光,看起来像是能活上百岁;那人印堂发黑,眼见着是要遇上灾事了……
封霄阳将自己的时间消遣的挺快意,却没注意悄悄下了山的日头,直到眼前忽的又没了光亮、使劲揉了揉也没有恢复,才迟来的意识到,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而他不一定记得回客栈的路。
玩大了。
他正愁自己该如何回到客栈,便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道极为熟悉的清冷声线:“算姻缘?你还会这个?”
封霄阳听出了来人是谁,瞬间便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是自然,比如这位来人脚步有力、声音中气十足,一看便是个性情正直的主,感情上自然也是一片坦途、桃花朵朵开啊。”
凌轩听出他是在调侃,眸色微微一沉,没有说话,绕到他身后推动轮椅,慢慢向着客栈的方向走。
封霄阳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心中顿时对这个原主心心念念的人更加满意了,懒散道:“不过呢,官人心内有个心爱之人,且爱的极为深沉,是要纠缠上三生三世的,那些桃花开的再盛,官人也不会多看一眼的,终究是错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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