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的透天机,却算不明白人心,只以为程渺对萧予圭那莫名的依赖是长辈之间的孺慕之情,全然没看明白少年眼里那几乎要遮掩不住的情意。
“我要你允的事,便是你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要相见。”
萧予圭整个人都傻了。
他以为程渺只是在与他玩笑,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唇角,正要让他别闹了,垂眸对上那双冷若寒冰般的眸子,想说的话顿时怎么都出不了口了。
这小子,好像是认真的。
萧予圭愣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张了口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呆呆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哦”,便失魂落魄的走了。
程渺不敢多看,略略扫了一眼那被风掠起的玄色衣角便低下了头,只觉得整颗心脏都像是被生生揪扯着,疼的厉害。
他的师兄虽对他无比纵容,却也是有着骄傲的。
想来日后,是再也见不到师兄了……程渺慢慢闭了眼,有些惨淡的勾了勾唇。
程渺满心以为那日萧予圭来寻他,会成为两人之间的最后一面,却没料到第二日萧予圭竟是将全部身家都搬进了乘风殿,还大摇大摆的占据了离他最近的一座小院,大有要死皮赖脸蹭在他身边的势头。
程渺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照样练他的剑学的术法,时不时还给自己料理些伙食吃,好似隔壁那嘈杂吵闹的小院里根本没有住进过个惹他忧心的人。
可天不遂他意——萧予圭好似是下定了决心要赖着他,程渺无论是在干些什么事,都能察觉到一股敏锐无比、却不知从何处来的视线在盯着他。
他睡觉盯着,他练剑盯着,他洗澡做饭也盯着,他开始处理自己的生理反应的时候……那股诡异无比的视线终于消失了。
程渺一口气没松彻底,第二日便在院中石桌上发现了一个不大的包裹。
打开一看,竟是些苍翠欲滴的韭菜。
面色比韭菜还青的程渺:“……”
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想,萧予圭有些时候,实实的不是个东西。
程渺被那几乎能将他一身衣物扒个干净的眼神看了好几天,直到他再度夜间被隔壁院里的鬼哭狼嚎吵醒,觉得忍无可忍、要拿着剑上门去讨个说法的时候,萧予圭主动来了。
还是带了东西来的——萧予圭少见的正经了神色,手里抱了一堆典籍,敲开了他的门,义正辞严的对着黑沉了脸的程渺说:“师弟,我近些日子里在藏书阁中翻出了些术法,都是适合你修习的,今日想同你谈论一番,你可愿意?”
程渺连句“不愿”都不想说,脸一冷就要关门,谁知萧予圭比他反应更快,早将一只脚伸进了门中,强行挤开了本该合上的门,面上仍是八风不动的一片义正辞严,眼里却是带了笑的:“师弟果然求道之心恳切,师兄今日必然要同你好好谈论一番道法!”
说着身形一晃,便已到了程渺身后,待到程渺转过头去的时候,那个浑不要脸的东西已经将典籍铺了一地,甚至还抻开了身子,躺在了那张程渺极为眼熟的藤椅上。
见程渺看过来,居然还撑着城墙般厚的脸皮向他挥了挥手:“师弟,你怎么不来一同论道?这几本典籍可是我为你精心挑的……”
程渺:“……”
他没有萧予圭那样厚的脸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狠狠咬紧了牙,冷着脸拿起自己的霜落剑,转身就走。
你不走,那我走总行了吧?
萧予圭看着那个愤然离去的身影,最终还是没憋得住笑意,躺在藤椅上笑成一团,笑到最后却是长长一叹。
他的小师弟,好像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擅自做出了个不大成熟的决定。
萧予圭是知道程渺的——程渺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有他这样的一个师兄,替他打抱不平了许多次,怎么可能真的是因为自己的魁首之位被抢而生了气呢。
程渺不傻,有些事他能看得透、猜的明,心智却跟不上,做不出成熟的决断来。
萧予圭一开始会选择离去,是因为想看看自己这小师弟能撑上多久,借此判断那件让他做出如此决定的事,究竟多严重。
如今看了这么些时候,见程渺对他依旧是那副冷冷的模样,萧予圭也隐约猜出来了。
他的小师弟,恐怕是知道了他的身份,甚至还知道了他与闻鹤才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了。
萧予圭想着他气的提剑就走的样子,有些好气又好笑——这小子倒是想的好,只觉得自己若是离他远一点,那老东西对他的折磨或许就能少一点,又怎么能想到,正是这样的反应,才会引的闻鹤才对他更加注意起来呢。
反应越大,就证明这小子越是在意他。现在那老东西是伤了心神要闭关补上一补,没工夫注意到他两人之间的异常,等到出了关的那一天,必然会注意到性情大变的程渺。
萧予圭对程渺起了兴趣不打紧,在闻鹤才眼里,他始终都不是值得自己担忧的存在,闻鹤才真正担心的,是程渺对萧予圭,有什么旁的欲/念。
程渺是注定要有着大成就的,而若是有朝一日他的修为比闻鹤才还高过些,闻鹤才有再多的伎俩,都控不住那时的程渺了。
这便是为什么他从未对程渺出过手——再精妙的法术也会留下痕迹,而闻鹤才向来不允许他的谋划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
他算的透天机,却算不明白人心,只以为程渺对萧予圭那莫名的依赖是长辈之间的孺慕之情,全然没看明白少年眼里那几乎要遮掩不住的情意。
封霄阳看明白了,却全然不敢表现出来,生怕闻鹤才从他的记忆中看出什么端倪,索性也拿那孺慕之情的狗屁话骗自己,别的也不多想,竟是在明面上连自己也骗过了。
可现在,却是没法再骗下去了。
若是真让闻鹤才看出了什么,即便是萧予圭当场把他的小师弟上了、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来,程渺估计都逃不脱一个死字。
绝品根骨千年一见,可修道之人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对闻鹤才来讲,没了这个程渺,或许还有下一个“程渺”、下下一个程渺,可萧予圭的小师弟,却是没了这个,再也找不见别的了。
萧予圭又是一声叹息——都说儿女是爹娘上辈子的债,现在一看,他这个当师兄的上辈子似乎也欠了程渺不少。
他懒得再考虑闻鹤才会不会对自己做出些什么,一心一意的思量起该怎么把自己那气性颇大的师弟哄好来。
萧予圭思考半晌,最后定出了一个“缠”字。
他那小师弟面冷心软,最怕人缠。萧予圭并不觉得自己的脸值多钱,便决定将这张脸全然不要了去。
为程渺备下的魁首之礼正在他腰间带着,是萧予圭亲自做的、刻着他名字的两枚铜铃,如今正好能派上用场。
萧予圭对自己师弟是个什么样儿的人门儿清,在院中等到日头西落,盘算着差不多也到了时候,便揣了些东西,慢慢向山下晃荡而去。
——
程渺提了剑愤然离去,却并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茫然无措的在山上转了几圈,不知不觉间竟是又回到了弟子居里。
他站在门前思考了半晌,终是推开了门。
院内物事凌乱,显然那人离去时相当匆忙,不少东西只是草草收拾了番,胡乱堆在一处。
程渺微微皱了眉,却又极快的舒展开来——也对,他的师兄是个相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能收拾成这样,恐怕都已经是尽了全力。
他隐约听的见后山的鸟兽啼鸣,有些担心自家师兄是不是又忘了喂后山的那群小崽子,手抬起了些,却终究是没敢走过去。
后山有不少东西都是灵物,早生了灵智,程渺来这弟子居中便已是冒了险,怎么敢再多去看上它们一眼呢。
日头已慢慢下去了,程渺回头望了望山顶上那云气缥缈的乘风殿,决定早些离开这惹人揪心的伤心地。
他的师兄若是来寻他,第一个来的地方怕就是这弟子居。
程渺已下了提剑离去的决心,脚步却全不由他控制,在萧予圭的门前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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