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活了千百年了,不记得遇见过多少人,也不记得一时兴起救的人又有几何,连自己这一身修为是如何来的,也记得七零八落,可却对你这画上的景象熟悉的很。”
封霄阳拿起一张散落地上的画像,指尖轻轻描画着画中的乌云,低声喃喃:“我记得这云层中,当时是有着雷霆阵阵的,风刮的极凶,将我身上的外衫都撕了一半去……”
他顿了顿,循着记忆中模糊的场面继续说下去:“我那日应当是穿了件练功服,拿的是把三尺长的赤色长刀,对你说的话里……似乎有句‘再也不见’。”
“不必再说了。”凌轩忽的抬手夺走了他手中那张画像,嗓音沙哑的打断他的话,灵力扫过,将满地的画像都收进了小箱中,抱着箱子转身便走。
直到一只脚踏出了门,冷风扬起散落的鬓发,确定封霄阳看不见自己的小动作,他才极快地抬了手,将不受控制滴落的泪水擦去,闷声道:“你今晚先在这里呆一晚,明日我想办法送你下山。”
封霄阳疑惑道:“这不是你的屋子么?给我睡了,你又去什么地方歇息?”
“不用你管。”凌轩极为生硬的杠了句,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多少有些不符合现在的情景,便刻意又放软了些,“……我想出去透透气,不用多管,你好生呆在这屋里便是帮了大忙了。”
封霄阳心知他需要些时间来接受现实,便也不再多说,乖乖地应了声好,目送着凌轩离开,自己脱力地往榻上一躺,想及那画像上的少年背影,与自己脑中莫名多出的相关场景,头疼万分的伸手挡在眼前,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样一看,好像我是比较渣一点……”他头疼的要命,一想到程渺凌轩这长相极为相似、关系又微妙无比的两人就愁的慌,“可凌轩是和原主有孽缘,又不是和我,怎么好事没我份,坏事都到了我头上了?”
他还没处说理去——在所有人看来,他封霄阳与从前那个魔尊都是一个人,心念着凌轩却又找了程渺当替身的也是他。
……这不纯然一个天生渣男吗。
甚至都不能告诉程渺自己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他,除他之外并没有别人,当真是惨到了一定境界。
封霄阳愁的厉害,偏偏脑子里又将那画像中的场景记得清楚,“渣男”二字几乎是被拍到了他的脸上,睁开眼能看见、闭上眼也能看见,又配合那馋嘴吃了的一整根人参,烧的他怎么都睡不好,在视觉消失的黑暗里捱了许久,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程渺抱着箱子出了门,一路飞出了几里远,才觉得自己那满心的酸意缓和了些。
反正这里只是幻境,现实中的封霄阳或许早已忘了这幻境中的一切,反正那魔人遍寻凡间也找不见这凌轩的痕迹,能拿来怀念拿来追忆的人也只剩了他一个……
他一面尝试着自我催眠,一面有些好笑的想,那个曾经冷若冰霜、对封霄阳恨之入骨的自己,那个一剑霜寒十四洲的虚怀剑尊,究竟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就算心中的妒火几乎要烧破了天,他出了这幻境、见到封霄阳的第一反应估计也不会是追问这幻境中的一切,而是问他,这些日子里过的可好,可有些许不顺。
程渺觉得与个魂魄都不知散到了何处的人竞争掉价,觉得只要能多在封霄阳身边多陪上些日子便好,觉得这段不容于世的感情不过是苦短人生中的偶然一试,觉得自己其实也没爱的有多深、记的有多刻骨,却又难以抑制的惊慌着,总怕封霄阳忽然就如上一次一般,冷着脸说出些“天下之大,再不相见”的话。
他实在是怕极了封霄阳不要他。
可他现在是凌轩——程渺垂下眸子看着手中的小箱,眸中神色不定,最后还是断绝了自己将这箱子彻底毁灭的想法,叹了口气将箱子找了个地埋了,决定回去看看那魔人。
毕竟那魔人一到晚上便彻底没了视觉,若是一时兴起想要出来看看,也不知会不会受些什么意料之外的伤。
程渺身形一晃,便出现在了小楼之外,抬头望去,却看见了一幅极为瘆人的景象。
楼中没点灯,月光从竹林中的空隙漏下来,打在空地之上,成了唯一的光源。
地上横七竖八积了无数灵兽尸体,都是个被人生生掏了肚肠肺腑、死不瞑目的面相,血淌了一地,竹叶上也沾了血迹,随风舞的萧萧,生生将清冷月色都染的沉了几分。
无数尸体之中,站着个长发披散的人,血从发尾滴下,两只手捧在脸前,似乎是在嚼着什么东西,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似乎是听见了程渺的动静,那人微微扭了头,露出半边血迹斑斑的脸来,同时也让程渺借着月光,看清了他口中咬着的东西。
是只皮毛光洁柔顺的灵兽,血似乎已经被吸干了,肚肠垂了长长一条,顺着那人的动作微微摆动。
程渺瞳孔骤缩,下意识退了步,却踩断了一枝竹枝,发出咔嚓一声响。
糟了!
那人的身形快如鬼魅,几乎是在竹枝断裂的下一刻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程渺被狠狠掼在了地上,头昏脑涨之间,看清了眼前人那张即便染了斑驳血迹、也依旧英俊的脸,与双睁圆了却呆滞无神、虹膜染了赤色的桃花眼。
衣物被极快撕开,温热的鼻息打在他脖颈之间,程渺几乎能感受到那尖利的牙齿咬入肉中,手上的术法已然捏好,正要朝着身上人后颈拍下去,便察觉到那人咬在自己颈间的牙忽的停了,含混不清的叫了个名字出来。
程渺瞬间便僵住了,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了起来,眸中尽是难以置信。
那人的声音却渐渐清晰起来,不再僵硬,而像是带了些隐隐的疑惑与惊恐:“……程渺?”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无替代
程渺那千年清修出的无情道,终是破了。
程渺手上的灵力忽的就乱了,细碎的光点陡然炸开,灵力四散奔逃,像是溃散倒戈的军队。
他望着身上那双眸赤红、神色不断变幻,五官纠结成一团,显得极为痛苦的人,脑中嗡的一下便空了。
……怎么会是他。
封霄阳夜不能视,本该是看不见程渺的样子的,一双本要掏出他心脏的手却阴差阳错扣入了他胸前那莲纹之中,被自己的魔息阻的寸步难行。
阻滞之感冲入脑海,也暂时将他混乱的神智冲的清明了些,意识到了身下之人究竟是谁。
他并未完全清醒,察觉到手掌中的黏腻之感,下意识便收了手,却依旧无法逃脱那股湿黏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抿了唇想镇静些,却尝到了一股腥气极重的铁锈味。
在意识到口中的东西究竟是些什么的同时,他脑中那浑沌的迷雾也电光一闪般被撕开了些,胃中顿时翻江倒海起来,用着最后的理智偏了头,哇的吐出一大口喝下的灵兽血。
他吐的太急,被血腥味逼的喘不过气,吸了些兽血进气管中去,连咳带吐、硬生生将身周折腾的一片狼藉。
程渺尚未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便眼睁睁看见了封霄阳口中成股冒出的殷红鲜血,下意识撑起身来捉住他试图掐上自己脖颈的手,焦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怎么会是程渺……怎么会是你啊?”封霄阳几乎是花了全身的气力,才勉强压制下心中那股烦躁暴虐的渴血欲/望,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出了一身冷汗,肠胃依旧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他慢慢想起,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他被杀念驱使,半夜如行尸走肉般出了小楼,借着月色将这半山的灵兽禽鸟全部杀了个干净,甚至还喝干了几只灵兽身体中的鲜血。
明显的饱腹感令他作呕,胃里却偏偏没了什么东西可吐,难受的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的痉挛,神智再度浑沌,十指深深抓入程渺的皮肉之中,一口咬上了程渺的小臂,齿关咯咯作响,同时拼命挣动起来,想要脱离他的桎梏。
程渺差些便要抓不住他,干脆箍紧了封霄阳的腰,压制住他所有的挣扎,沉声道:“封霄阳,你看看清楚,我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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