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豹自密林中踱出,眼眸是极为澄澈的淡蓝色,待到看清眼前景象后紧张地吼了声,略显烦躁地在原地走了几步,是个想去救人,却又怕吸入浓雾的踟躇姿态。
封霄阳动也不动,继续躺在原地装死,甚至还偷偷掐了自己一把,浑身猛地一抽,做出个眼见着就要见阎王爷的样儿。
黑豹发出几声短促的吼叫,又在原地转了几圈,最终下定决心一般伏下身子,小心谨慎地向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人走了几步,屏着呼吸叼起封霄阳的衣角,开始往密林中拖。
它还没走出半步,喉间便是一紧,紧接着便对上双嗜血邪性的眸子。
魔人一头红发无风自动,舔了舔唇,露出那颗标志般的小虎牙,轻笑出声:
“找到你了。”
漫天血雨自他手中爆开,淅淅沥沥落了一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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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有故人来
前一百年我想你死,中一百年我想你永不超生,后一百年我只想让你回来。
“找到你了。”
程渺猛地坐起身来,后背仍有着诡异梦境所留存的、挥之不去的黏腻之感。
梦境中那红发红眼的魔人身上的恶意有如实质,压的他不能动弹,直到突然惊醒,依旧忘不掉那种令人崩溃的无力感。
他喘着粗气惊魂甫定地在榻上摸索着,直到触到熟悉的冷硬铁剑时才感到了些许的心安。
山下风紧,将窗扇吹的咔咔作响,又从程渺领口灌入,不留缝隙地将他包围起来,吹干一身冷汗,冻的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
他浑身肌肉仍处在梦境之中,绷地发紧,腿脚也多少有些不听使唤,本想下榻去关上那扇被风刮的来回摇摆的窗,却在走到窗前、看到遥远处一点灯火时瞳孔骤缩,下意识拔了剑。
霜落剑鞘落地,发出铛一声响,程渺这才彻底回了神,反应过来自己已回到了现实之中。
他看着地上的剑鞘干瞪眼,有些可笑于自己的草木皆兵,叹了口气关窗捡剑鞘,却是再睡不着了。
房中是个极简单的陈设,只一榻一桌一椅被冷风一刮,多少有几分萧瑟意味。
程渺握着霜落坐下,自腰间摸出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油纸包,迎着月光一层层打开,拿出那枚令他不知该如何处理的东西来,看着上面那个张牙舞爪的字叹息:“你究竟是谁的东西,又为何会惹得我夜夜不得安眠……”
自那日封霄阳负气离开,时日已过一旬。
程渺虽能隐约察觉到那魔人如今所在之地,却也知道封霄阳必然是不愿见他的,便在度化乱葬岗中冤魂后亦步亦趋地寻了个与封霄阳相同的方向,半追半游的跟着。
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理。
那魔人折辱了他两年,又在这七年之中不断戏耍于他,好容易有了个逃脱的时机,本该是要能走多快走多快能走多远走多远,躲的离封霄阳远远的才好,却怎么也按不住满心的担忧,就算被那魔人当面说了“不愿再见”也会悄悄的跟着。
一言以蔽之,就是贱。
他一边唾弃着自己这把热脸贴冷屁股的贱骨头,一边又觉得,那魔人七年之间从未动过刀子杀过人,或许已存了归善之心,是还有法可救的可怜人。
更何况,那魔人的情期在这几年中爆发的越发频繁,情期之时魔息全失,全然是个任人施为的模样,若是没了他照管,若是闹出什么祸事,又该如何是好。
程渺仰在椅背上无力地捂住脸,又是一声疲惫无比的叹息。
那魔人最擅长的就是在别人觉得他还有救之时犯个不大不小的贱,变得无药可救起来,他却偏偏被这拙劣的戏码牵紧了心,又是觉得封霄阳可憎,又是觉得封霄阳可怜,举止行动也变得矛盾无比、纠结万分。
分明知道自己对那魔人只该存着厌憎痛恨这两样心思,却又下意识地关注着他的一切,下意识地为封霄阳打点好逍遥门上下,甚至于即使如现在一般重获自由,也会亦步亦趋地跟着封霄阳走。
他每每夜间无眠、想起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后都会恨的咬牙切齿,将完全不需要擦拭的霜落擦的光可鉴人,可一碰上那魔人相关的物或事,自己心底的告诫又全不作数,只觉得那魔人怎么看怎么可怜。
除去可怜还有什么……程渺说不清,只觉得每每看见那魔人一张带了些坏心的绚烂笑颜,满心郁结都能暂时消上几分,即使知道封霄阳笑的越好看,需要他收拾的烂摊子也就越大。
他本就心思深重,又被个封霄阳搅的心绪不宁,近来觉是越发的少,可即使是入了梦,也会被那铃铛中的记忆搅的不得安稳,是睡也不是醒也不是,生生闹出了两圈黑如墨画般的眼圈。
经了多日磋磨,程渺也大概明白了那铃铛中的记忆大多都是关于两个少年的,那位被称为“阿轩”、他常常俯身的修士是个地道的仙家弟子,另一个看不清面目的萧姓少年则是个性情天真的魔人,也不知这两个看似一点边都不沾的人是如何搅在一起,甚至于还做了那苟且之事的。
铜铃裂了深深一条缝,所留存的记忆也变得乱七八糟。往往是上一秒两个少年还在桃花树下喝酒论剑,下一秒便滚到了床上,逻辑错乱到叫人来不及反应,偏偏身体的感受极为真实。
最离谱的则是这铃铛似乎有着自动补全场景的功能,自发自动地给梦境中辨不清面目的两人贴上了他和封霄阳的脸,扰的程渺每每醒来都会冷着张要杀人的脸自发冷静,胸前的黑色莲纹还在不识抬举的跳动着,使他的心情更加烦躁。
这诡异无比的铃铛扰他梦境也不是一次两次,是以今日程渺入睡后发觉自己又到了那“阿轩”的身上,正透过少年的眼睛往外看时冷静万分,甚至还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今日这场乱梦又要做上多久。
眼前是张典雅小几,摆了张未完成的工笔画,看铺色线条,应当是那名萧姓魔人。
自己正拿了支羊毫细笔蘸了墨愣神,在画上比划多次,终是没下得了手,叹出口气,掐诀将黄绢上的墨色全洗了,有些无奈的嘟囔道:“还是不行,总觉得画不出他的生动神情来……”
小几一旁放了面水镜,映出少年略显纠结的神情来,程渺不经意间扫到,微微一怔。
那水镜中映出的少年面容青涩,一双眸子虽仍是沉沉墨色,看起来却比现在的他明快不少,耳垂一点朱砂痣,将整张冷清容颜都撑的多了几分人气,倒是比程渺记忆中自己的长相更加有烟火气些,像个活人。
他看着水镜中的景象,一时间竟有了几分怀念意味。
步入修真之途已有千年,先斩红尘后斩情丝,又修了无情道,三灾四难九道劫,早将他身上那几丝红尘气全剥了去,只留下个冷清淡漠不知情爱为何的性子,更丢了许多关于从前的记忆。
他连自己少年时长相如何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虚怀宗上人丁稀少,闻鹤才又是个比千年寒冰还冷的人,大多时候都只有他和霜落相依相伴。如今想来,难免有些怅然。
好在山上还有着个一直同他笑同他闹的人……
水镜忽地一颤,泛出阵阵涟漪,惊得程渺微微一颤,回过神来,抿紧了唇。
闻鹤才那时常年清修,虞清道又天天忙着打理虚怀宗及与修真界各大宗门互通有无,能上虚怀宗的也就这么几个,哪里来的同他笑闹的人?
真是被梦境搅的糊涂了,生生造了个完全不存在的人出来。
“阿轩”也是一惊,连忙胡乱将案上的绢画都扫到一旁,自袖中掏出本厚厚的典籍来,装出副认真修行的样子同水镜中的人讲话:“师兄找我,可有什么要事?”
他装的不错,只可惜袖子被各色颜料污了好大一团,露了马脚。
水镜中的修士面目平庸,一双眼睛在他袖上污渍处转了圈,又转回到少年那张冒了细汗、强装镇定的脸上,揣着明白装糊涂,轻咳一声,道:“确是有着要事,但不是问你的……你那小道侣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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