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殿中有九千具尸体,什么物事都有,不如让这些东西将你撕个干净,我再将你拼合起来好了。”
随着话音落下,那满殿蠢蠢欲动的血浪似乎是没了限制,疯狂地向着祭坛上被吊起的人涌去,欢呼般翻涌着、撕扯着,传出极为诡异的□□摩擦声与轻微的水响。
那团血肉翻涌的极快,程渺几乎看不清其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却依旧能听到那道嘶哑至极的声音。
在哭泣、在求饶、在乞求着死亡。
可有人是不许他死的。
有片半透明的物事慢慢自殿中飘出,在空中悠悠打着旋儿,落在了程渺额上,再慢慢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来,最后落在他的衣领里,被风吹动,轻轻的响。
是那片画在了竹膜上的墨莲。
竹膜是很轻的,本不该落在程渺身上,而那朵墨莲如今吸满了血,便也没能飞出多远,只好落在少年的衣领上,湿了一片。
程渺只觉得自己像是已经死了,他周身没有一丝暖意,甚至于连脑中的疼痛都感受不到,却依旧能听见那道声音在低低的哭泣。
白衣人尤在说话——他仿佛心情极好,甚至少见的说了长句,温柔的过分:“你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的。”
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你只是一把刀、一件器具,居然会为旁人出头了。”他的声音极轻,几乎像是情人间的絮语,“我真是有些后悔,让你与他遇见了。你知道我要做多少事、杀多少人,才能将你造下的烂摊子都收拾好么?”
“我说过,不许与他多接触的。”
“是你没有听……我真是傻了,居然开始同你讲道理了。”
白衣人又是轻轻一叹,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惭愧:“还是现在这样好。只有让你知道疼了、知道怕了,你才能乖乖的,理清楚自己的位置。”
程渺想,自己为什么还没有疯,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不出声的看着,为什么眼中竟是连一丝眼泪都没有。
他撑着霜落剑,在殿外不知站了多少时候。
那团血肉翻涌的渐渐慢了,白衣人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温柔了起来:“终于是知道疼了……就把你拼回来好了。”
程渺随即便看到了令他生不如死的一幕——那血肉渐渐散开,露出一具颀长精壮、他熟悉无比的躯体来。
是他的师兄。
白衣人低低笑了起来,声音几乎温柔的不像是个人:“予圭,醒醒。”
紧接着程渺便听到了个每日都会在他耳边响起、今日却显得尤为嘶哑,像是还未适应这具身体一般的声音:“我还是对那小崽子放不下。”
程渺几乎是一瞬间,便察觉到殿中的气氛变了。
是狂怒,却又不是被违逆了的怒气,更不是因对眼前人的在意而起的怒意。
仿佛是一种眼睁睁看着事情脱控、却又无法阻止的狂怒。
白衣人的声音瞬间便冷了下来:“程渺注定会死的。你救不了。”
另一个人只是带了些笑,轻轻哼了声。
仿佛方才身处那地狱般景象之中的并不是他,仿佛方才那个哭泣求饶的人只是一副假象。
这个人只要恢复了神智,便永远是一副毫不畏惧、没心没肺般的模样,似乎永远也不会爱上些什么东西,或是爱上些什么人。
偏偏心里又有着仅剩的一处柔软的地方。
程渺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那座宫殿的,只知道他的师兄所受的苦并没有停止,而是变得更加深重了。
他已然回了神智,却并不想相信方才所看见的东西,却好歹还留了些意识,摇摇晃晃的回到了醒来的屋子里,倒头便是长梦不醒。
他常常梦见自己的师兄,却极少梦见师兄如今的模样。
那双形状好看的桃花眼沾了红意,勾起的弧度夺魂摄魄,带了些薄茧的手握住了他的,唇角勾着笑,引着他在锁骨上轻轻落住,再一路绵延下去。
他的手被师兄按的结实,几乎能感受到那具紧致颀长身躯上每一处起伏、每一道沟壑,能察觉到细微的颤抖、迷乱的呼吸,却怎么也感受不到本该跳的凌乱失序的心跳。
程渺是喜欢的,甚至是有些欣喜若狂的。
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兄,已经很久了,久的他想不起他第一次心跳失序,究竟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看见师兄那张温柔的笑颜,又或许是对上了师兄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再或许是被师兄握着手,一招一式、仔仔细细的练剑。
可能更平常些,平常到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夜晚,他的师兄载着一身血气与伤口归来,受尽了苦、受尽了疼,却对他弯起桃花眼,勾出个纯粹如耀阳般的笑来。
程渺想,他怎么就这般幸运,才能遇到了师兄呢。
师兄是如平常一般纵容他的,甚至纵容的有些过——程渺的手指触到了许多他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东西,甚至被虚虚握着上下起伏,耳旁是旖旎至极的声响,鼻息之间净是白梅悠悠的香气。
他闭上眼,只觉得自己周身都颤了起来,攥了一手温热湿滑,又触到了他师兄那与表面的桀骜截然不同的柔软处。
师兄早已松开了他的手,桃花眼中仿佛盈着一汪春水,眼角都红了,带着鼻音叫他的名字。
师兄的声音也好听,平日里虽都懒懒散散的没什么气力,却总能逼的程渺红了耳尖,如今这声线简直软的像是在软筋散里细细泡过,几乎是瞬间便激起了他沉寂许久的欲/望。
他发觉自己不大愿意听师兄哭出声来,便俯下身去,将那细碎的抽泣全部咽进肚里。
师兄依旧是纵容的、是宽和的,是对他怎么也生不出气来的。可二人之间终于毫无阻隔了的那一刻,程渺的动作却忽然停了。
他颤着手按上师兄的胸口。
是寂静无声的。
师兄好像是在低低的笑,又好像是哭了。
他并没有张嘴,程渺却听见了道嘶哑无比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痛苦与彷徨,
“你杀了我吧,程渺。”
“我不想再活了。”
程渺周身筛糠似的抖了起来——他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眼前那具身形优美、还留着他刻下印记的躯体慢慢化成一团辨不清面目的血肉,竹膜上的莲花被泡的晕成一片黑沉墨色,整齐的齿列半边沉浮在其中,轻轻敲动:
“你看,我就是这个样子。”
“不算生,也不算死。”
“杀了我吧,程渺。”
程渺察觉到那团血肉将自己慢慢包住,呼吸变得凝滞起来,仿佛是溺在一片泥潭之中,怎么也挣脱不出。
“这都是因为你啊。”那道嘶哑的声音轻轻在他耳旁响起,粗粝的声线几乎是在刮擦着他的耳膜,“是因为你,我才会受这样的苦。”
“我喜欢你,所以你杀了我吧,师弟。”
“求求你了。”
这是他的欲/念,他的梦魇。
——
萧予圭回到弟子居的时候,已经是许多日以后了。
他全然不知自己的小师弟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为自己这几十日的不归寻了个好用的借口,高高兴兴的哼着小曲儿、怀里还揣了只毛茸茸的小兽,走进了弟子居,却没看见那个本该等在院里的人,甚至连桌上的饭菜也没看见。
萧予圭:“?”
他好看的眉头缓缓皱起,在弟子居中走了几圈,又仔仔细细地放了灵力出去探寻,这才迟来的意识到了个令他不能接受的事实——程渺不在这弟子居中了。
这小崽子,是跑到了哪儿去?
萧予圭轻啧一声,放下怀中那只小兽要走,忽的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奔到后山去,果然看见那片桃林已被饿极了的灵兽祸祸了大半,有些树的树皮甚至都被啃了几块下来。
他一边给饿的眼发绿、差一点便要开始互相攻击的灵兽添了些饭食,一边在心里恶狠狠的想,若是让自己抓到了那小崽子,定然要好好罚他一顿,起码打屁股是少不了的,抄清静经也是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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