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重来的一世,改了许多人的命数,李致典虽仍是受天道宠爱的命定之子,可没了那炉鼎之体、没了被闻鹤才炼化的半具龙身,成神的日子怕是要慢上不少,甚至可能没了那登神的机会。
而程渺却已然炼化了秽怨,实力比从洪荒时期一直苟活到现在的那条老龙都要高上一层,怕是只差一步便能触及那天道之上的境界,又非要将他身上的恶缘都一并承了,自然会受到天道警惕,被劈了几百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自极渊中将程渺带出后,雷霆便不再降下,在令封霄阳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证明了他从许久以前便埋藏在心中的一个猜测——那护着自己魂魄的东西,只怕并不只是程渺的一魄那么简单,有极大的可能,是曾经属于李致典的、而后又被程渺强行夺来的一片神格。
天道自然是不敢劈一个初具神格的神明的,而这同样也解释了自己脑中那道残魂,为何会有着李致典的记忆、用着李致典的声音。
以从前那个李致典的狠厉性子,会在神格中动些手脚是必然的,只是他可能也未曾料到,程渺会将这片神格留给自己。
封霄阳念及此处,心中有诸多的复杂思绪,面上却都不能表达而出,只略略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继续留在魔宫便没了意义。”
程渺的身躯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颤,封霄阳极为眼尖的注意到了这一极为细小的变化,暗道一声“麻烦”,又添了半句话上去:“……再过几日,你我同那条老龙道了别,便离开魔界吧。”
他转过身,装作没看见自己话音落下后程渺眼中骤然而起的欣喜与难以置信,欲盖弥彰的拨了拨窗台上探进来的梅花,心想,自己这性子,实在是无法可治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百八十章 此生长(二)
是在一声一声、层层叠叠的,似无意识般,唤着他的名字。
封霄阳自认是个脾气不差的人——尤其是在对待程渺上,甚至称得上一句和颜悦色、慈眉善目。
可即便是他,也被生生磋磨出了火气,一张脸黑的如炭一般,手底下的动作不由得下了几分狠劲儿,隐约能听得见些骨肉摩擦的咯吱声。
骨头摩擦的嘎吱响听的人牙酸,即便是不明事理的人,也能看得出封霄阳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可那个被他如此对待的人面上却是没有半分痛色,若是看的仔细,还能从他脸上那多少有些浮于表面的慌张下看出些略显卑微的喜悦来。
封霄阳满肚子的火,刚包好了程渺那只被划了老大一个口子、不断流出秽怨来的手,一抬眼就瞥见了程渺眼中那没来得及掩饰的信息,顿时更火大了几分,抬手就在他头顶上来了狠狠一下:“喜欢疼?以后想找打了跟我明说,别再偷偷摸摸的搞这种小动作!”
“真是一时失手,师……”
“这周第四次了!”封霄阳看着满脸委屈、甚至还微微低了头,活像个小媳妇的程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又是一下,“你好歹是个化神期修士,一周连砸了五次盘子、割伤了四次手,还说只是一时失手?”
他目光往旁边一扫,又瞥见了那个碎作了几片的碟子,气的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那碟子都没你手上这口子大!你真要说自己是一时失手,那可太抬举这小玩意了!”
这小子从哪学来的这路数?伤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疼的么?
偏偏他还就吃这套——封霄阳大为光火的原因,一是程渺跟自残上了瘾似的,恨不得每天都给自己身上来几道口子,二就是自己虽然次次都气的黑了脸,还是会任劳任怨的给他包扎。
毕竟会造成如今的这副场面,大多数的责任其实在他身上。
那日与苍景曜作别后,封霄阳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想到了个于他二人来讲都算得上好的去处。
仙妖魔三界,虽都能去得,却终究不能呆的长久,他对着无法计数的凡间找了半天,才寻见这个极为适合他二人的界面。
这个界面的灵气极为稀薄,万年以来也从未出过什么能够进入修真界的人,是个平常到了极致的凡界。
而在这样的凡界之中,他与程渺的灵力也会被压制到近似于无的地步,若还想在界面中继续生活下去,便不能动用任何的术法。
连治愈术法也用不得——是以封霄阳虽日日都被程渺气的黑了脸,却依旧会替程渺包扎那看上去极为可怖的伤口。
无他,只因若是放着不管,程渺便会任由自己身体里那秽怨往干了流,大有你不来帮我包扎我就奔着地府去的趋势。
封霄阳找了这么一个世界,本是想多给程渺一些安全感,让他慢慢意识到自己的情意,却没料到程渺这小兔崽子居然能做到如此的物尽其用,每天都能给他找到新的麻烦事来,实在是装傻卖惨的一把好手。
他愤愤摔开程渺的手,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却被人扯进了怀抱之中,慢慢箍紧。
耳旁是依旧如从前一般清冷的声音,虽充满了不安与慌张,却是勉强带了些笑意的:“师兄心疼我?”
“我心疼你作什么?”仍是嘴硬到了极致的话语。
程渺极轻的笑了下,低头埋进封霄阳的长发中,低声道:“我划一次手,师兄便会黑着脸来数落上我一顿……能听见你的口中说出我的名字,也值了。”
封霄阳尝试着挣了挣,没挣开程渺的胳膊,听了这话脸色顿时一黑,冷声道:“你若是如此轻贱自己,我日后便不会再白费功夫了。”
“师兄啊……”程渺低低的叹了口气,将被他包好、却仍渗了些乌黑秽怨的手在封霄阳面前摊开,声音极哑,“你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的。”
封霄阳自然知道,也正是因为清楚程渺的心思,才更加烦躁了。
程渺的确是惯会蹬鼻子上脸的一个人——在魔宫时这小兔崽子躲了他二十多天,再见面时连话都说的艰难,如今却可以做出这样放肆的事、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自己还没缓过劲来,百年间仍不时会梦见犹在虚怀宗上时的那些事,常常大汗淋漓、万分心悸的醒来,只是面上装的平静些,这小子还真以为他浑不在意、能将那些事都忘了个干净?
“我哪里知道?”封霄阳一开口,就是带刺儿的,“我都不知道你如今对我究竟是爱更多还是恨更多,怎么敢再猜别的心思呢。”
程渺闻言一愣,拥住他的胳膊骤然失了力度,被封霄阳找准了机会,将自己从他的怀抱中挣出来,留下声极冷的哼笑便走出了厢房,顺便将那扇雕花木门甩的哐当一声巨响。
他脸上强装出的淡漠不羁,也随着那声仿佛要将门拆了般的响声一起慢慢散了去,余下些有些怅然的无奈与疲惫来。
封霄阳向来是个活的极为随性的人,最烦这样需要彼此试探、权衡利弊才能继续生活下去的日子,心底分明已攒了许多纷乱的情绪要抒发,却又顾着彼此的脸面不得不强行憋着,实在是累人又烦人。
分明是他先起了意,要吊着程渺,如今却也是他忽的没了兴致,恨不得两人下一秒便能把那些事说开讲明,实在是不愿再继续现今这样看起来亲近无比、彼此之间却都又谨慎又疏离,活像是一对怨偶一般的生活了。
都是程渺的错,他有些愤愤的想,这小子但凡心眼大点,他也不用装的如此仔细。
——由此可见,我们的前魔尊大人不但是任性到了极致,还多少有些嘴硬心软,实在不是个适合搞冷暴力的人。
程渺虽被他那带刺儿的话扎的不轻,可好在早已练就了一张厚实的脸皮,在晚饭前及时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没等封霄阳自己将自己气的窝火、跑出客栈打野食,便已然准备好了晚上的伙食,总归是没让某个人再寻个由头劈头盖脸的骂他一通。
也不知为何,二人自极渊中出来后,在交流上确实是多了不少,封霄阳对他的态度却怎么也算不上好,说话中总是要夹上几句冷嘲热讽,好像不刺上他几句就不舒服似的。
程渺不明所以,只以为是他师兄还记恨着他从前做过的那些蠢事,便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封霄阳,没料到封霄阳见了他这副模样,态度非但没有改观,反倒是更加恶劣了,次次出口的话,都能精准无比的戳人心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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