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霄阳也明白自己要的东西太少,引起了这位公主的疑心,只得洒脱一笑:“我不是此世中人,要旁的也是累赘,公主只当是我一时兴起便好……对了,请问公主这宫中,可有擅养异兽之人?”
“有倒是有。”陈沛岚听了他那句“一时兴起”,心底虽是信了几分,却仍有些疑虑,此刻一听这话,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迟疑着问,“只是不知萧门主为何要出此一问?”
程渺也听的有些莫名,转过头去淡淡盯着面色平静的魔人,眼底多了几分疑惑之色。
封霄阳轻笑一声,道:“也没什么别的,只是我这里有只大猫需要寄养,平日里爱吃肉类,性子懒散,极为珍惜自己那一身好皮毛,需要仔细养着……”
“吃食上不怎么挑,身子较平常的老虎还长些,偶尔会变成只小猫模样。”
程渺越听越是不对,终是忍不住传音过去:“封霄阳?”
封霄阳听见了那一声,却只当没听见,与满脸惊讶的陈沛岚对视,淡淡道:“会变人,能变成白发黑肤的姣好女子,修为分神顶峰,差一步便要到达大乘期,黑豹一族,名唤木溪。”
“日后便托付给公主了,木溪认主,公主可当作一助力使用,只是不要用狠了。另有一请,求公主将那灵兽峰护住,内有此兽族人,莫伤。”
他目光淡淡,却似有千钧之重,看的陈沛岚一时也没了声音,呆愣愣地站在当场,口干舌燥,半晌才从干涩的嗓子中挤出个“好”字来。
这位萧门主的眼神太沉重又太意味深长,她一时之间竟是全然摸不透,只从男子略显啰嗦的语声中听出了些极细微却又极凝重的悲哀来。
那一段平静淡然的话,像极了是在托孤。
皇城边缘,木溪挠够了门,盘成个小团儿,正睡的踏实。
封霄阳话音落下的同时,她心有所感,满眼茫然地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打了个喷嚏,觉得是自己过分紧张,便又团紧身子,睡了过去。
毕竟是兽,即便是成了人,也猜不出自己主人心中的弯弯绕,更算不出这世间诸事,究竟有多变化无常。
——
皇城,后山。
清虚道观处于山顶,周围围了一圈劲松奇石,正值萧萧雪融,一片苍翠。
山中香火繁盛,几乎处处可见凡人祭拜痕迹,烟气凝而不散,也不熏人,更添了几分仙家意味,飘飘然如琼楼玉宇,间有野鹿呦呦、喜鹊啼鸣,是处极闹又极静的地方。
清虚派在这朝中发展了许多年,虽不说收尽了天下至宝,却也将这朝中能搜刮的东西刮了个十之七/八,屋顶上铺了琉璃瓦,屋檐下更是雕金画银,绘了一整副仙人送贺图,竟是比那皇宫看起来还奢靡些。
陈凡站在道观门前,背了手,抬头看着那画栋上长髯飘摇的仙人,面色极冷,半晌,发出极轻的一声笑。
他也不进门,只站在道观前,慢慢转过身去,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冷声道:“我要个解释。”
第一百零三章 幕天席地
“程渺,我们来做吧。”
“我要个解释。”
话音刚一出口,那跪在他面前的人便是猛地一抖,将头伏的更低了些,做出副任凭处置的样子来,却咬紧了牙关不出声。
反正解释了也没什么用处,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本就该是要接受惩罚的。
陈凡看着眼前瑟瑟抖着的人,怒火早已烧足了时候,在胸腔中郁结出些燥气来,扰的久了,便也有了些麻木之感。
他心底有气,可如今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慕风欲,却只能从自己心中品出股深深的无奈来。
这个人,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明白,他这个当主子的,究竟是在气什么,又究竟是在罚什么呢。
他只是想慕风欲不要只当自己是条好用的狗,不要为了他尽忠尽孝、为了他受伤,有些自己的想法,做个独立自主的人,原来竟有这么难吗。
这话在他脑中一冒,便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起来——分明是自己一手养出的这条狗,亲手将慕风欲身上那些为人的部分打磨掉,亲眼看着他逐渐成为一把杀人不眨眼、心思缜密,却只认他一个主子的凶刀,如今却是有了想让这把刀重新当个人养、当个活物调/教的想法。
笑完了,便只留下满心的无奈与自嘲。
先前手有多狠、驯人的时候又多不留情,如今就有多内疚后悔。
慕风欲从前是不爱笑的,陈凡依稀记得,自己刚见到他时,那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脏的够数的少年正从狗嘴里抢出了根断骨,谨慎至极的抱在怀里,对着周围所有靠近的人都呲牙咧嘴地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见他的第一面,便咬断了他的两根手指,被卸了两条胳膊躺在地上,也要将那双细长眸子瞪圆,狠狠瞪视着他。
那眼神中的恶意,甚至令从小便在恶念中浸润出的他有些胆颤。
陈凡当时就觉得,这少年看起来不像个人,天赐了他当只凶狗的本事,便不能浪费。
慕风欲如今的性子,也是陈凡亲手调教出来的、是最乖顺最利于自己使用,自己也最中意的。
可直到那夜这条自己养的狗迟来的发了疯,咬他的劲像是撕扯,整个人身上肌肉绷的像是一张拉满的弓,每一个动作里都透着暴戾与野蛮,连吻都是像是要杀人一般的用力,啃出了满口的血腥气,陈凡才恍然间意识到,自己这些年一味想将慕风欲驯成如今的性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从来没忘记过那个如狼一般凶恶的少年,当年不知那被咬断了指节的痛深深刻在了魂魄里,除此之外,被他深深记下的,还有那令人魂悸魄悚的一眼。
他从来都不想要一把彻底顺服于自己的刀,他只是想看一只恶犬彻底臣服于自己脚下,想要看见那场景时登峰造极般的成就感,为此不惜将那人浑身上下连血带骨都换上一遍。
现在换完了,那只恶犬当真臣服于他的脚下,甚至在接受改造、修为暴增之后也连头也不敢抬,陈凡才迟来的意识到,自己当日看上的,究竟是少年身上的哪般模样。
他爱极了慕风欲从前那副兽般的模样,才会想去将那副模样彻底摧毁。
可他现在后悔了。
陈凡想生气,想暴怒,想狠狠拿出鞭子来漫无目的地发上一通火,心中全都是各色惩罚人、驯服人,乃至于改造人的法子,翻来翻去,却找不到一条是教他去如何爱人的。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对慕风欲的感情,究竟能不能称之为爱,而慕风欲对他的忠诚对他的偏爱里,又有多少恐惧或是下意识遵从的成分在。
这样的迷惘持续了很多很多年,直到那夜慕风欲在鬼气森森的喜房中,咬上了他的唇。
陈凡这才意识到,那将畸形感情深埋心底、矛盾到简直要将自己逼疯的人,不止有他。
他借了机会试探,刻意将这枚金珠留作把柄,装出个让皇帝得了金珠,自己的计划便会全然崩盘的样子,暗地里却早做好了应对,只等猎物上钩。
猎物确实也来了,傻乎乎地上了套,一切都按着他给自己定下的计划走,到现在,本该是收割之时,陈凡却犹豫无比,怎么也下不了手。
他想听个解释,以此判断慕风欲对他的情感究竟是那虚无缥缈的爱,还是因长期暴虐手段而带来的、刻进骨髓里的忠诚,想听这条恶犬亲口承认是对自己有了非分之想。
陈凡简直要将自己的神经绷的断掉,慕风欲却偏偏咬紧了牙关,一个字都不往出漏。
气到最后,反倒是异常的平静了下来。
陈凡弯了腰,强制性掐起慕风欲那张因伏的太低、甚至于蹭上了些土灰的脸,面色极淡,声音也极平稳:“慕风欲,再叫我一声。”
慕风欲眼睫轻颤,下意识瞟了眼陈凡那张淡漠无比的脸,却并没看出什么东西来,下意识地颤抖起来,轻声答:“主子……”
陈凡轻哼一声,神色极冷。
这一句就够了,不过是条从没将自己当过人的狗而已。
他放开掐住慕风欲的手,转过身,淡淡道:“不听命令,擅自行动,你知道该如何罚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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