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讲堵不如疏,压制炉鼎之体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释放,可梧九杳是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又是个真君子,实在不愿意趁人之危,将封霄阳放到榻上便急急后退,与他保持着一丈距离,甚至干脆变回了原型,生怕自己一时冲动,做出些未来要后悔余生的事。
只要暂时压制住这炉鼎之体就好……剩下的就交给那不知去了何方的臭脸小子吧。
娘的,想想还是很气,老大怎么就看上了他……
梧九杳并不知道封霄阳暗中切断了与程渺的联系,以为程渺真是如封霄阳所说一般,帮他出去办件事情,不时便会回来,便准备利用命契之便,将炉鼎之体暂时封住些时候。
他如今是个鸟样儿,打坐起来就显得有些滑稽,自己倒也不多在意,只透过命契将灵力一阵一阵的输送过去。
命契相系之人,是能够隐隐感受到对方心中的些许情感与想法的,梧九杳是只相当有自知之明的鸟,平时从来没有过想看看封霄阳在想些什么的心思,一是觉得这样多少有些过界,二就是怕自己看了老大的那些心思,酸的连与程渺的表面关系都没法维持下去。
再就是他先前神智尚未恢复,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得不大清楚,只记得小九这个称呼,懵懵懂懂的只想和老大贴的近些,也没有窥探他人心思的意识。
如今却是不得不看了。
梧九杳认命般叹了口气——希望日后老大想起这些的时候,能对他温柔点,杀他十几次就行了,复活太多次实在是有些过于煎熬。
命契连通的一瞬间,无数暧昧至极的景象瞬间涌入梧九杳脑中,在冲的他头昏脑涨的同时,也对这只活了千年依旧毫无那啥经验的青鸾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打击。
他的鸟脸扭曲了起来,颤着声骂了句娘,强行将满心的嫉妒和震惊压了下去,强打心神控制传入封霄阳体内的灵力,竭力想引导他体内混乱的魔息归位,同时勾画阵法,想将这情期暂时压制下去。
封霄阳这炉鼎之体毕竟是当年闻鹤才制作百法偶时加上的东西,虽说压制法子极为艰难,却总归是有法可治的,梧九杳与他有着命契,魔息的抗拒也会相对少些,可即便如此,他也仍是出了满头的汗,控制的极为艰难。
千年前的萧嶂,明面上是虚怀宗的内门弟子,暗地里却是虚怀宗不能摆上台面的、用于杀人的一把刀。
他本就不是个爹生娘养的人,而是无数残魂死躯的集合体,强行拿秘法捏出了三魂七魄,又凑成了个有鼻子有眼的活人模样,披上张虚怀宗的黑色道袍,倒也显得肆意嚣张,像个浪荡不羁的潇洒少年。
可若是那秘法散了,这具看起来艳如耀阳的魂魄躯壳,便会如泥像般碎如尘土。
闻鹤才从来没想过把萧嶂当个人用,神情温柔的与他传授仙法也只是表象——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萧嶂所擅长的每一种道法,都是他一边听着少年凄厉至极的痛苦哀嚎,一边面无表情的执着拂尘一笔一划,尽数刻在他脑子里的。
这样的萧嶂,怎么能不将所有道法都修的精熟、用的老道呢。
梧九杳还记得,萧嶂的昼夜永远是颠倒的,每每从山下回来,都在夜深人静之时、都沾了一身的血污,而后强行将彼时尚且幼小的他从巢里掏出来,将他从梦中惊醒,强行将梧九杳这只小青鸾的生物钟搅乱成了猫头鹰的模样。
而后他会悄悄摸进程渺的屋子里,将那臭脸小崽子给他准备的饭风卷残云般塞下去,又悄悄留下些东西,而后一边咬着牙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一边不动声色的同程渺撒娇耍赖,总说自己疼的很,要师弟亲一口才能好,却从来不告诉程渺,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才会搞成这副遍身血污的模样。
而白日之中,他便会出现在虚怀宗一处极为隐蔽的阵法里,在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中煎熬,将魂魄躯体拆碎又重组。
他是这天下的第一只百法偶,不比后面量产的那些百法偶可以自行修炼。
萧嶂的每一次修为进境,都是靠被迫吞噬别的生灵得来的。
他口风紧,梧九杳问了几百年,也不知道他为何死也不愿将虚怀宗那些表面下的腌臜事告知程渺,直到一次萧嶂喝的大醉,少见的没有在夜间摸进程渺的屋子里,而是将当时刚刚化出了些人形、还背着一对大翅膀的梧九杳拽了出来,寻了处鸟不拉屎的僻静地方,颠三倒四连骂带笑的诉了一整夜的苦。
也不能说是诉苦——萧嶂在他面前从来没掉过眼泪,那天晚上也只是眼圈微微红了点、声音稍微哑了点,话说的稍微多了点,比平常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起来更真实了些罢了。
他睁着眼睛望着天穹上的浩瀚星辰,轻声道:“我自己都嫌自己活得恶心,怎么敢和他说呢。”
“我见程渺第一眼,就知道他与我必然不是要走一条道的人……”萧嶂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梧九杳翅膀上刚刚换出的柔软绒毛,“他是该做仙尊、该救苍生,话本里的仙人什么样他就该是什么样的那种。是该不把任何人看在眼中,只身独坐高台上,周身不染半颗尘的。”
“至于我嘛……”他低低笑了声,“我只要能保着这条命就行了。”
梧九杳这鸟笨,跟着虚怀宗上弟子学了百年也没学会人话,当时听了这句,想劝解他说你不能如此轻贱自己,嘴里却只吐得出啾啾声。
萧嶂也不知听没听懂那句啾啾里的意思,只勾了勾唇,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我就……还挺羡慕他的。”
就像是永远只能呆在暗影里的东西,会不由自主的向往那得不到的光明一般,他从看见程渺的第一眼起,就觉得这小崽子脸是真臭性子也是真硬,却难以控制的想与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只不过他自己也知道,就算是他看上去再怎么像个人,也终究只是一个人造而出的怪物罢了。
一对师兄弟之间,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区别呢。
“那老东西也真是始终没变过,从头到尾都不是个东西。”萧嶂有些唏嘘地咂了咂嘴,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程渺那多好的个小崽子,也能被他折腾成那副模样……”
有时他真的很好奇,闻鹤才收程渺为徒,究竟是真想养个天资卓绝的小徒弟,还是有些暗藏在心的心思没有说明。
你说是养徒弟吧,怎么会有师父连给自己徒弟一口饭都不愿意,能把程渺生生饿出胃病来,平日里除了会教他几招剑法,别的关注照顾一概没有,给程渺一个掌门弟子的屋子比虚怀宗上的马厩看上去还凄惨几分,又是在终年冰封的虚怀峰上,若是没有他的暗中照顾,只怕程渺不但要被折腾出胃病,还得被生生冻掉几条胳膊腿。
可你要说他是别有心思吧,闻鹤才这百年里却又没表现出任何要利用程渺的迹象,还将他的声名宣扬的三界皆知,就好像生怕这徒儿不够出名不够招人敬仰的,完全是个要把程渺培养成接班人的样儿。
从个细节来讲,两人所用的武器便有本质上的区别——他那把长刀是自己拿妖兽骨头炼的,和自己一样都是个杂到了极致的杂种,程渺那把霜落却是闻鹤才亲手打的,甚至为了寻到炼制的材料,还受了不轻的伤,调息了百年才好,也在无意中减了萧嶂百年的煎熬。
萧嶂没亲身体验过正常的师徒关系,只下意识觉得闻鹤才对程渺的态度有些奇怪,却说不出什么地方奇怪。
“那老东西怕是死也想不到,我会喜欢上那臭脸小崽子……”他有些得意的哼了几声,脸上却又慢慢的多了些惆怅神色,“不过我这样的居然也会有情感……真是怪。”
“那小崽子要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只怕是能吐的把隔夜饭都倒出来。”萧嶂微微眯了眼,似乎是在幻想程渺得知实情时的难看脸色。
梧九杳听的心惊胆战,轻轻又啾了声,提醒他多少收敛些。
萧嶂揉了揉它脑袋上突兀立起的几根翎毛,懒散道:“放心啦,我还是知道自己该怎么干的……况且我对那小崽子可能也没法做出这样的事来。”
上一篇:成为偏执宦官的傀儡皇帝
下一篇:穿成醋精霸总的老攻后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