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二十岁,真假世子案告破,这云琜钱庄定要算作宁王府的产业。
此乃最下策,可谓得不偿失。
不过也算有一重守底的保障,若那刘金财真要逼他,他也不能拿荣伯、朱先生这么多人的性命来搏。
看着账本想了两日,顾云秋歪在长案上,身子一动却从怀中掉出来一物,他揉揉眼睛低头去看,却发现是曲怀玉给他的鱼形玉佩。
……曲怀玉,对了,还有曲怀玉!
顾云秋转转眼珠,倒想出个能解燃眉之急的法子。
他先让点心去库房里寻了些稀奇的珍宝,尤其是往年那些官员年节走动时送来王府讨宁王世子欢心的。
又大摇大摆逛到宁王的库房,从里面顺出来两坛子美酒。
而后,就带着玉佩、拽上点心,用一辆车拉着这些东西直奔龙井街。
辅国大将军府的守卫见了玉佩,果然进门通传。
不一会儿,竟是曲怀玉本人亲自来迎。
他亲亲密密给顾云秋迎进去,还热络地介绍了顾云秋给江镰老将军。
老将军头发半白,不像顾云秋想的那般严肃,反乐呵呵地靠坐在太师椅里,和顾云秋彼此见礼后,先笑着道谢:
“世子今日不来,我也要带这傻小子登门拜访了,亏着遇到了你,不然还不知他要被骗多少银子。”
曲怀玉挠挠头,红着脸站在一旁。
顾云秋笑笑,送上他专门挑的酒:
“在船上就听怀玉说您老人家要办寿,晚辈也不知您喜欢什么,思来想去,就选了这两坛父王藏的酒。”
老将军一看那坛子就两眼放光,他可最喜欢酒。
坐着陪老人说了会儿话,江镰本还想邀请顾云秋一道儿喝酒,顾云秋却连连摇头,说他一杯就倒:
“我真陪您喝了,怕要扫您的兴。”
江镰听了,觉得有点可惜:
宁王和徐家那妮儿的酒量都好,怎么到小世子这里,却是滴酒不沾。
“罢了罢了,”江镰摆摆手,“不几日那些混小子们就回来了,难得世子来一回,小瑾你带他往我们院儿里逛逛。”
曲怀玉哎了一声,高兴地来牵顾云秋。
顾云秋也愿意和曲怀玉单独待,他来将军府就是有事相求。
逛了几圈熟悉起来,顾云秋知道了:
曲怀玉今年十六,年长他两岁,四月初三生人。
虽还未及冠,但老将军偏宠,给曲怀玉取名字的时候就给他定了字号:既然大名叫怀玉,小字就叫瑜瑾。
怀瑾握瑜、握瑜怀瑾,反正都是美玉,意思差不离。
顾云秋将他带来的一堆东西送给曲怀玉,吓得曲怀玉险些掉下荷花池。
他红着脸连连摆手,说话都结巴:
“朋、朋友之间不要这样,你这礼太贵重了,我、我还不起!”
顾云秋却笑成一只小狐狸,攥住他的手、拉他坐坐好:
“正是呢,朋友之间当然不需要如此,我这样呢,是有求于你。”
曲怀玉啊了一声,眼睛飞快眨两下。
“不仅是有求,还给封口费。”顾云秋补充。
曲怀玉的眼睛登时瞪得老大,点点头又摇摇头:
“阿爷从小教导我不能违法乱纪办坏事,要、要是这样的我不干。”
顾云秋好笑,摇摇头,“放心,我阿爹阿娘也不许我干。”
“那是……什么事儿啊?”
顾云秋想了想,将之前搬出来给朱信礼他们那套说了一道,讲他年少时候纨绔之名在外,如今想暗中做出点成就来给爹娘看。
“我有一间铺子上出了点差池,我得住过去料理几日,但又不能让父王和母妃知道,所以——”
顾云秋看着曲怀玉:“我能假托说我在你家做客么?”
正巧,辅国大将军的寿诞在七月末。
顾云秋到江家做客小住,宁王和王妃也不会拒绝,而他就能利用这段时间乔装改伴去到钱庄上,以云琜钱庄东家的身份好好处理刘金财。
曲怀玉想了想,这倒不是坏事,就是撒个谎。
他犹豫片刻,小声询问:“是什么麻烦啊?我能帮上忙吗?铺子、铺子我也懂一点点的。”
顾云秋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曲怀玉。
这孩子太实诚,他钱庄上秘密多,告诉他了反而不妙。
最后曲怀玉权衡再三,还是答应下来。
宁王世子帮了他大忙,撒谎虽然不好,但、但朋友,就要两肋插刀!
不过他也问,“可到寿诞那日,你父王母妃要是来我外祖家拜访,发现你不在怎么办?”
“那也是十日后的事情了,”顾云秋笑,“我肯定能处理好赶过来,就算处理不好,我也会赶来给江爷爷贺寿的。”
曲怀玉这便放心了,跟着让小白还了顾云秋几盒鲜瓜果。
得了他的答允,顾云秋当日回去就与王爷王妃说了他和曲怀玉的渊源,然后当真收拾东西,去辅国将军府上同曲怀玉住了两日。
虽说老将军闲赋不上朝,但万一他和宁王或者旧部碰面,也要给这事做实。
做好万全准备,顾云秋就辗转回了京畿自己的田庄。
重新换好女装、打理好妆容,运送着从隔壁吴家村打造的这十来口大箱子,就准备到云琜钱庄上住下、好好对付刘金财。
没想,深夜行进到正阳桥,就又捡着个浑身是血的小和尚。
也不知他一个僧人,一天到晚的怎么这么多仇家。
又是被炸、又是被砍,看得顾云秋都直摇头。
也难怪,李从舟前世是那般性子。
大约是被人杀多了,自己拿着刀也是见人就砍。
经过改建,云琜钱庄的二层小楼有很多房间,陈家大郎和妻子曹氏住一间、两个护院住一间,二郎和小邱一间。
荣伯自己在京城里有房,平日只在中午时会在后院的躺椅上靠一靠。
而朱先生独自住在二楼的里间,顾云秋来,就能用外间和最外面靠近楼梯的小备间。
点心帮忙收拾东西铺床,蒋骏吩咐两个护卫将十几口皮箱卸下后,就上楼帮忙看看,问顾云秋需不需要请大夫、请哪里的大夫。
铺子里没有藤椅软榻,要处理李从舟的伤口也不方便,只能临时将他搬到两张拼起来的桌子上。
他身上的衣服被顾云秋扒光,露出来胸口后背青紫一片,像是被人重拳围殴,右手上臂的伤口很深、几可见骨,胸膛上也破了大洞。
虽说这些伤都是外伤,但看着十分渗人。
顾云秋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让蒋骏摇醒小邱,让熟悉聚宝街的他去附近请个嘴严的、相熟的大夫来。
“对了,深夜叨扰,敲开门就把这个给大夫。”顾云秋塞了一锭雪花银给小邱。
小邱有些没睡醒,却还是打起精神笑,“东家,我晓得的。”
他手脚伶俐、人也机灵,不消三刻就带着一位中年大叔匆匆赶到,大叔见着这样的伤口也是一声惊呼,然后就让众人准备用物。
一听着要缝针,顾云秋就整个躲到点心身后。
烛火摇曳,小邱帮忙秉烛、点心拿着巾帕帮忙擦汗,大夫下手快准,只是针线穿过皮肉时那种摩擦的细声,还是让顾云秋隐隐发抖。
直到缝合结束,上药、裹紧伤口,顾云秋都还有些没缓过劲,开口问大夫哪天拆线时,声音都还有些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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