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李从舟也确实不是随口一说。
他有证据。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报国寺初相识的那段时间么?”
今生的初相识是在八岁,云秋回忆了一会儿,点点头,“当然记得。”
“那时候师父让我给他送经文,很晚的时间了,结果在僧舍外面不远的位置,撞到了你和点心,当时我们都摔了、书和经文还散落了一地。”
李从舟想起来当时云秋脸都吓白了,忍不住笑了一声,“有印象么?”
云秋重重点了两下头:怎么会没印象?
他可记得太清楚了!
当时,他刚想清楚自己这辈子要怎么痛快过、又将小点心从顺哥等刁奴的欺凌下救出,正好就派点心去山下书铺买书。
结果,回来就撞上了李从舟。
一次两次弄掉人家的经文是巧合,回回都碰上就显得像挑衅了。
天知道云秋当时腿都软了,要不是怕小点心被凶巴巴的僧明济生吃了,他是很想转头就跑掉的。
“那时候你才多大?”李从舟问,“八岁吧,是不是?”
“我俩一边儿大呢,你问我哦?”
“可不是,八岁你就看那种书了,撞掉了夹进我的经文里,还被师父看个正着、害得明义师兄白挨一顿训。”
李从舟眼神揶揄,将当年僧舍内发生的一切都与云秋讲了讲。
可他说完后,云秋还是很懵懂,“……所以,到底是什么书?我怎么不知道我买过什么会害大师挨打的书?”
李从舟一愣,眉头沉下来,“那书不是你的?”
云秋挠挠头,给李从舟解释道:“我当时刚刚想清楚自己想做生意,就给点心银子让他去城里买些商道的书。”
“我还专门给点心列了一张单子呢,不信明天你可以找他来问的。”
李从舟沉眉更紧:所以,当年师父并没有冤了师兄?
倒是他,无故冤了小云秋多年?
他还当真是以为云秋从小就爱看那种……那种书呢。
今天晚上天气不错,蓝夜辽远、月色皎皎,云秋借着窗户罅漏进屋内的月光,眼睁睁看着李从舟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先是震惊,然后又变成愤怒,最后又变成了愧疚。
云秋好奇坏了,“所以……是本什么书?”
“……”李从舟别开视线、扭头,难得脸上闪过一丝薄红,“是……本不该你看的书。”
咦??
云秋撑着自己坐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李从舟这般表情。
他追着李从舟的脸看,人也快趴到他腿上,“不要藏起来嘛,给我看你的脸,什么书啊能给你闹得红成这样?”
“……”李从舟侧了侧身,不想说。
但床上的位置就这么多,他再怎么躲能躲到哪里去,扭了两下反而让云秋整个人都爬到了他身上,更得寸进尺地、抱着他的肩膀拖长了声哄:
“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李从舟横手臂挡脸,用劲往上一拱,“……下去。”
“不下!”云秋反而趴下来,整个人紧紧贴着他,脸颊和嘴贴到他的下巴和颈项上,“你不告诉我、我就不下。”
李从舟:“……”
他就多余问,真想回到一刻钟前弄死那个提此事的自己。
小云秋想浪就叫他浪。
好端端的,平白无故提什么《艳|春|情》。
云秋趴在李从舟身上等了一会儿,见小和尚当真小气不告诉他。
软的不行、他就来硬的,他伸出手指放到嘴边哈了一声。
“你不告诉我,我就挠你痒痒,看招——”
“喂……”
李从舟倒是不那么怕痒,他更怕云秋闹得从床上掉下去,怕屋里冷,床旁边不远处可烧着两个炉子。
炉子里还有明明灭灭的红色火星,云秋跟他闹可以,可别掉下去落到炉子上、烫出个好歹。
李从舟裹着云秋往床里侧躲了躲,然后拉高身上盖着的被子从反面用力一扑,腰上一用劲儿,就给云秋整个人掀翻到床上、用被子压住。
云秋还想挣扎,但李从舟束缚人的本事比他多太多,最终也只能折腾出两只手来,拉他耳朵、拽他脸颊。
可弄了半天李从舟也没放开他,嘴巴更是闭得紧紧的什么也没说。
云秋累了,双手一松跌落在被子上,气喘吁吁地抱怨,“你欺负我。”
他眼角含泪、两颊酡红,艳胜红莲的唇瓣开开合合、上面还有他自己舔润上去的水渍。
这样一幅表情配上他这句话,才是瞬间攻击得李从舟丢盔卸甲。
……什么欺负。
这、哪算欺负。
他趴在云秋上方,终于捂住眼闷闷笑了声,然后俯身下去亲亲云秋唇瓣,趁他发懵时,又咬了他的下唇瓣:
“乖,别闹了。”
云秋眨巴眨巴眼,下意识抿了抿被咬痛的嘴。
李从舟松开他,翻身躺回到床上,拉回来被子闭上眼,用下巴指了指两个炉子的方向,告诉云秋刚才可能遇到的危险。
云秋讪讪,想起来也觉得后怕——
陈家村的李大娘就给他讲过,说水在火塘上烧开了、一定不能就那么在火塘上倒水,他们村里有个小姑娘就是这样:
好心帮着家大人看火,结果水开了想去倒水,拎起来那个铜壶没拿稳,热水就直接灌进了火塘里。
大水冲着烧红的炭砾全部泼到了那姑娘的腿上,给她大腿上烫出来许多坑坑洼洼的伤疤,爹娘后来用鸡蛋油一遍遍地抹也没用,最终落了很难看的疤。
看到两个炉子里的炭火烧得正旺,云秋缩缩脖子,乖乖贴到李从舟身边,手搂住他脖子,腿搭到他腿上,“……好叭。”
李从舟低头,云秋的脸垮垮的,睫帘上还挂着晶莹的小水珠,鼻尖红透、柳叶眼哀哀垂着,嘴巴也抿得紧紧的。
是真委屈坏了。
看着……怪可怜的。
其实李从舟也没看完过那一整本书,他就翻开来看了第一页就觉得那东西真是荒唐,后来陆陆续续翻了几页,也多被上面露骨的插画劝退。
后来偶然听师兄提起,好像那本书还出了一系列的续作,这么多人竞相追捧,只怕也是本确实某方面“很不错”的书。
李从舟犹豫再三,最终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给小家伙搂搂紧。
他低头亲亲云秋的眼睛,舔吮去那些咸咸的泪水,“你乖,睡醒了我明天早上告诉你。”
“……真的?”
“嗯,”李从舟用鼻尖贴贴他的,“真的,不骗你。”
云秋却显然不信他,要拉过钩钩才放心。
最后得着承诺的云秋心里踏实了,在李从舟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陷入了黑甜乡里。
次日清晨,云秋裹着小被子、睡眼惺忪地送别李从舟和乌影。
他打了个呵欠,从被子里伸出手与两人挥挥。
说出来的话却叫李从舟苦笑不得,也幸亏是清晨聚宝街上人少,不然又要成多少书生、写手的素材,做出不知多少本《艳|春|情》来。
——云秋说,早点回来,我等你给我暖床。
站在后面帮忙提着东西的点心红了脸、不忍卒视,反是乌影这苗人觉得挺好:感情嘛,就是要直白地表达出来。
“还有这个,您带着。”
点心给他们的行李都帮忙栓上马背后,又从身后摸出一个小油纸包,还未打开就闻到了里面传来一阵香酥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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