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陶不知道他为何笑,不客气地瞪他一眼后,转过来继续对着云秋道:“师爷一直想做个药局……佣金你从其中扣呗,那些钱应该够……吧?”
说着,小陶就给陆商那个善济堂的构想简单说了说。
从前,小陶对陆商的了解仅限于爹爹的恩师,他听陶青说了很多陆商的事,说了他们在太医院的那段岁月,说了陆商的构想和坚持。
陶青其实理解陆商的两难,正是因为理解,所以他当年才会选择主动退出,好让老师更加无所顾忌地与韩硝、韩家还有官场之道相争。
后来陆商辞官那段,陶青是等小陶长到十四岁才说给他听,言语之间透露出无限惋惜。
小陶上京遇着陆商时,看着他那样糟蹋自己的身体还挺恨铁不成钢的,后来一起住在宁王府,反而对这位老爷子有了更多了解。
他要黄金万两也没什么用,百姓该生病还是要生病。
倒不如给陆老爷子,让他开设起善济堂,一年两年往后十年二十年,总有一日从医的、经营药局的人会增多,愿意到乡野的大夫也增多。
那时候,才算是真正的济民和普救含灵。
听着小陶说完,云秋没立刻答应,只是转头冲点心抛了个骄傲的眼神,“我说什么来着——?”
点心抱拳拱手,“是公子厉害,我服了。”
小陶和陆商不知道云秋在这里打什么哑谜,都疑惑地看着他。
而云秋笑眯眯地一拍手站起来,看看陆商又看看小陶,然后在正儿八经道:“巧了,我也有件事儿,要与二位商量。”
当陆商得知云秋包下了桃花关、预备给他做善济堂,又买下了雪瑞街上那间茶铺准备改建成药局后,他看着云秋,竟然慢慢红了眼眶。
小陶也长大了嘴,瞪着他半天说不出来话。
“怎么样,”云秋一手挽住陆商,一手搂住小陶,“算不算惊喜?”
陆商抖了抖嘴唇,吸吸鼻子转过头去抹泪。
而小陶抹了一把脸,先将那张金灿灿的皇家庄票从怀里掏出来拍到云秋掌中,然后转头就跑。
“诶?小陶你去哪?”
“我去叫他们把宫里的赏赐都变卖了,全部换成银子给你这个大傻蛋!”
云秋:“……”怎么还骂人呢!
莫说宁王府不会办这种丢人的事儿,就算是要办、宫廷赏赐怎么能随意变卖,最后——云秋可不想引来王爷王妃还有王府的人。
他忙叫点心拦下小陶,告诉他自己另有一番打算:
“铺子重新装潢需要一段时间,桃花关上重新翻修也要几个月,小陶你要是不着急的话,不如就在京城里住下来,你那杏林妙手的招牌、红马褂,可对老爷子的善济堂有大用呢。”
桃花关上村民的房子能用的不多,尤其是昌丰村里损坏很多。云秋的计划是就近请浑山镇的工匠来实地丈量,然后重新修建统一的制式、外面围上院墙。
至于细节上需要多少栏柜、药碾,以及怎样布置学堂、住宿的房间这些都由陆商和工匠们商量。
“那钱我来出!”小陶像个陡然而富的土财主,立刻举手嚷嚷。
云秋掩口偷乐,“别急别急,钱不是这样用的,我还没说到你那些钱和赏赐呢——”
浑山镇不在京城,用工用料没那么废钱,这银子云秋还出得起。惠贵妃赏赐了许多古本的医书,倒正好可用作是善济学堂里的第一批藏书。
至于药碾、银针、戥子等物,可以用作是给优秀医师的嘉赏。
剩下的金银古董赏赐,云秋让马掌柜和小钟帮忙,分别找到了愿意出高价钱购买的藏家,以及一些珍宝斋、古玩行。
最后换成的银两以及那百两黄金,云秋都叫小陶存到了他们云琜钱庄账上,“我按三分利给你算,存个五年的定存,你不方便来,我就叫人给你送到江南。”
小陶眨眨眼,半天都没明白,为何他什么都没干,到手的银子就突然每年多翻出了几十两。
“老爷子出力费神,往后还要请他担任院长,所以将来挣钱了,他得其中之四。小陶你出了最多的钱,还有御赐的匾额,算你三份,剩下的我占。”
陆商对这配比没什么意见,反是小陶非常不赞同,“我将来是要回江南的,只是因为出钱就给我这么多我良心不安,你多占点!”
他好像是在市场讨价还价那样,说得激动了,还用手肘撞了撞云秋,“何况你刚才不是说,每年会给我寄钱吗?那个不算呐?”
“银子的利钱是利钱,善济堂的盈利是盈利嘛。”
“那若是亏钱呢?”一个声音忽然问。
“我会想办法,不会让它亏的。”云秋这般答。
“天下没有只挣不赔的买卖,小云恩公。”那声音笑,众人这才意识到他好像并不是云琜钱庄里的人,一齐回头看过去,发现——
来人一席青衫坐于轮椅上,他膝上盖着张绒毯,修长手指交叠放在绒毯上,星目剑眉、长发簪玉冠,脸上挂着抹浅笑。
“林大人?!”是万松书院的林瑕,如今户部的正三品都事。
云秋迎上去,“您怎么来了?”
“近日正好在浑山镇上推行籍册改革之事,听闻桃花关挂牌,原本是想买下来重办万松书院,正在找同僚筹措资金时,却听闻已经被买了下来。”
林瑕的语气有些遗憾,但看向云秋的眼神很客气,似乎并无责怪。
“原谅我方才偷听了几句,”林瑕笑了笑,“原来是老先生要办善济堂,小云公子的想法妙,但生意还是有盈亏。”
“正巧前几日我筹措重建书院之时,寻着一位能记账撰文的人才,如今既无用武之地,不如转介绍给小云公子?”
呀。这还真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云秋连连谢过林瑕,林瑕却眨眨眼,笑盈盈说他这忙可不是白帮,想借了陆老先生和陈家大郎、二郎、小邱几个过去,问问他们对籍册的看法。
“还望各位知无不言,”林瑕拱拱手,“若小云公子能帮我找到桃花关上那些灰户的家眷,在下更是感激不尽。”
实际上,桃花关闹出灰户这件事,对林瑕的打击也大。
再加上韩硝、陆商之间的四十年关于医署局的博弈,让林瑕也隐约看到自己推动籍册改革的决心和外公的阻拦,相似、又不尽相似。
他也想细问问,到底百姓能接受多少、民间又是作何想。
灰户的家眷?
云秋一听这个就想到了许珍,当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正在众人说话时,门外小钟他们几个却突然跑进来,“东家,门口来了个信使,还……还带了好多东西!”
“信使?”云秋在心底笑小钟,一个信使能带多少东西。
然而等众人走出云琜钱庄后,才发现小钟并没有夸张:
恒济解当和云琜钱庄门口停了两辆板车,车上整整齐齐码着十口大箱子,而那信使恭恭敬敬将一沓厚厚的信递给云秋。
云秋眨了眨眼,一指鼻子,“给……我的?”
信使点点头,止不住地擦脑门上的汗,“是一位姓李的公子从凤翔府寄来的。”
姓李的公子?
云秋一下惊喜地瞪大眼睛,借着手中厚厚的信札,又跑过去围着那些大大的箱子连转了两圈,然后他回头、顶着红扑扑的脸蛋冲林瑕傻乐:
——谁说天下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这不就狠狠赚到了?!
不仅赚了小和尚喜欢他,还赚了小和尚会给他写信、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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