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切顺利,这孩子大约会出生在一二月里,那时候是深冬早春,天还未暖。
既不是隆冬深雪,也不是春和景明,李从舟想了想,想起一首词,其中就有“轻寒帘影,霏霏玉管春葭”句。
云秋的名字当年宁王和王妃是应时节取的,那他们的孩子应时节——
“叫‘轻寒’可好?”
李从舟给那首《高阳台》给云秋念了一道,然后又逐字逐句解释了其中字词句意。
顾轻寒?
云秋点点头,“意思倒是都好,但这名字好像男孩女孩都能用?”
李从舟取名的时候就存了自己的心思,男孩女孩都一样,只要是他和云秋的孩子,没什么不好的。
“那你觉得呢?”他给云秋从腿上扶起来,正经看着他的眼睛讨论,“男孩、女孩?”
云秋啊了一声,从西南回来这一路太仓促,时间也赶,事情更是一件接着一件、一桩接着一桩,他还真是没来得及正经想。
于是云秋吐了吐舌头,“……还没想。”
李从舟好笑,拍拍他的手,先叫进来远津他们给铜盆和水收拾出去,然后自己也换了一身寝衣。
云秋一边想,一边在他坐下来的时候、下意识往里面挪了挪,让了这床已经捂热的被子给他。
李从舟只好给人又搂回来自己怀中,两人挨在一个暖被窝里,这样也暖和得更快。
云秋睡觉本就喜欢抱着点什么,八岁在报国寺的时候更是惊喜地发现小和尚身上暖暖的,大火炉一样。
所以后来,云秋只要能跟李从舟睡在一起,他就要手脚都缠在李从舟身上,这样才能最暖。
不过现在云秋倒觉得,他和李从舟是相互需要:
小和尚这辈子太紧绷了,总要有些快乐的、放松的时光才是,跟他在一起才是正正好。
给自己找到个舒服的位置,云秋开始认真想男孩女孩的事——民间有传言说是酸儿辣女,可他好像酸的辣的都挺喜欢吃的。
还有什么肚子圆肚子尖的判断方式,或者是诊脉断定男女之类,柏氏和小陶都说那是谣传、不足信。
不过他想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想是男女也没有用,老天爷安排是什么就是什么,反正都是他的小宝贝。
“男孩女孩都好,我都喜欢。”
李从舟笑着点点头,“所以别想那么多了,顺其自然,都会好的,早点歇了。”
“你明日要是挂着两个青色的眼圈回去,母亲又要骂我,到时候我被罚在花厅跪着,你难道会帮我?”
云秋嘿嘿笑了笑,凑上去吧唧李从舟下巴一口,“那我们睡觉,早点睡。”
李从舟熄灭了灯,而守在外面的点心和远津,也终于是对视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过次日,云秋他们回府的时间还是晚了。
成亲这件大事已了,云秋自然就放松下来,加上首恶伏诛、爹娘在天之灵告慰,身边又是熟悉的檀香,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黄昏。
一开始,王府还派了好几波人来催。
后来,便是直接给小陶、白嬷嬷两个送了过来,检查过云秋身体无碍后,白嬷嬷笑着留下了小陶,自己回京复命。
小陶第一回进去的时候,云秋还趴在李从舟身上睡得很香,满脸挂着笑容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第二回进去,李从舟明显已经起来过一回,云秋放着两个枕头不用,就偏要靠着李从舟的腿。
而李从舟还对着进来的人做噤声手势,要他们别吵云秋,就连小陶诊脉都是压低声音、悄悄的。
小陶真是羡慕坏了云秋这优质的睡眠,在外面一边煎药,一边和点心、远津他们感慨。
倒是白嬷嬷回到京城、进王府后,宁王和王妃只能尴尬地对着宫里来的小公公笑了笑,“您看这……”
这位公公是内廷廿四衙门里卫公公这两年新收的小徒弟,叫德喜,卫公公瞧着他堪用,便给分拨到了宣政殿。
素日也跟三阳公公学本事,朝参的时候都是由他给朝臣、皇帝递送奏本,也算是宫里的红人。
宁王世子身份贵重,世子妃也是有食俸、有品阶的,本来成婚第二日是要行册封礼,但……
他这来了半日,左等右等都没见这人。
内廷廿四衙门虽说是遍布朝廷的黄门机要,可宁王和王妃也鲜少和他们打交道,这位德喜公公也仅是见过、不知其性子。
两人一直坐着赔笑脸,生怕这位公公不高兴了回去加减些言语,给云秋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听见白嬷嬷回来转述的那些话,夫妻俩无法,只能起身对着那位小公公告罪,坦言恳请些时日。
结果德喜看看他们俩,然后忙起身拦了他俩,“王爷王妃不必如此,既然世子妃不便,那——”
宁王和王妃立刻紧张地抬头看他。
德喜却笑了,双手将那册封的谕旨递给宁王,“那我便不打扰了,还没贺过世子和世子妃大喜,王爷、王妃大喜呢。”
他拜了拜,然后又将上次的礼单递给王妃,“昔年宣武楼上,我敬重世子为人,陛下和太子那边,我自会去回,两位放心。”
宣武楼?
宁王和王妃对视一眼,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相携着亲自送了德喜公公出去。
锦朝的内眷同样分有品阶,从太子正妃位同一等夫人开始,往后青宫的侧妃和姬共占去三品,之后王妃、郡王妃、世子妃又各自分列,合共七个品等。
宁王地位特殊,王世子的正妃自然也高半品,所以是赐同四品上士大夫的俸,一年算下来,竟是比梁王妃还多了几百两银子。
王妃看礼单、宁王看谕旨,发现皇帝虽然对宁王诓骗他去撞破方锦弦阴谋这事心有芥蒂,但对云秋,还是一如既往地偏爱。
太子更是着意添了些,所以这份封赏很厚,按例,李从舟是应该带着云秋进宫谢恩的,但皇帝和太子却都说免了这一节——
宁王和王妃本来是想隐瞒云秋有孕这事,毕竟男子成孕太过离奇,任是谁都要过问一二。
本来王妃只是告诉了徐振羽和宫中的惠贵妃,结果偏巧被来府上找徐振羽的四皇子听着。
并非四皇子口风不严,而是去青宫找太子时,偶然听见太子要给什么事派给李从舟,他出于好意,然后就告诉了太子。
——人媳妇儿有着身孕呢,怎么可以外派?
太子惊骇了半晌后,倒是自己默默消化了这事儿,政务上也是另外派了个人前去。
只是过了几日,太后又想给云秋叫进宫来赏花,惠贵妃不想小秋秋折腾,只能又暗中告诉太后这事。
就这么一来二去,太后、皇帝、太子就都知道了这件事,太后还担心地专门遣了两个御医过来请脉。
天有些凉,王妃掩口轻咳两声后,才笑着让人给东西都搬到宁心堂去,“秋秋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宁王担心地看妻子一眼,要她少操劳,儿孙自有儿孙福,“舟儿也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你顾好自己。”
说着,他转身吩咐人拿过来王妃的鹤氅,给她仔细披好,然后拿来熬好的冰糖银耳雪梨爽。
“几位大夫给你开的药,你也要记着喝,”王爷一边给她系身上的披风结,一边嘱咐,“我不盯着,你就偷懒,多大的人了——喝个药竟然还怕苦。”
王妃撇撇嘴,“你又没喝过,是真的很苦。”
这话宁王可不爱听,他睨了妻子一眼,“早两年我不是问过你,说我陪你一起喝,你进一盏我喝一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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