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为了稳固自己的帝位,他不得不迎娶徐密入府做侧妃,后来摄六宫事成为贵妃。
他知道徐密本有意中人,这些年也多是为了责任才留在宫内,至于其他女人——不是为家族逼迫沦为棋子,就是选秀入宫、不得不留。
她们身不由己,他也常常迷惑不解:
一边是帝王权责,一边却是他曾经的理想——带着爱人隐居田园,一生一代一双人、弹琴和长歌。
他很矛盾,所以在继位之后也曾励精图治,也用心钻营帝王权术,极力平衡后宫前朝各方势力。
然而,这一切在昭敬皇后故世后,开始出现崩解。
文太傅、舒大学士开始朋党朝堂,表意维护太子,实际上却是利用他对皇后的情分,谋取私利。
而他明明知道宁王、徐家不会对太子做出什么,但对于他们的维护也并不尽心尽力。
他是弄了权,想要借宁王和徐家的力量来平衡舒家和文家。而对于两个儿子,他其实一直属意太子,但却不敢明确表态,因为他害怕这样——会反而害了老四。
只能尽量用天子威严和模棱两可的态度,尽量维系着朝堂上各党之间微妙的平衡,以及……
他或多或少都藏了那么一点点的私心,他嫉妒宁王,嫉妒他家庭美满、妻儿平安。
他嫉妒弟弟得到了母后无条件的保护,让他远离了朝堂纷争,最后全身而退。
他和他的妻子,像那个被无辜选中的祭品,最终注定要牺牲在明光殿的金座之上。
可……
那是他的母后、他的血亲弟弟,他作为兄长,小时候因为胆怯害弟弟从那么高的梨树上摔下来。
鼻青脸肿的凌铮却笑着告诉他自己没事,还在先帝面前替他遮掩,一力承担说是他故意拉着哥哥偷梨。
这是他的责任,他逃不过。
前朝那样的状况,若是他不站出来,那么最后一定是容妃所在的方党和徐家火并,亦或是——
皇帝看了太后一眼,忽然明白了她出现在此的原因。因为太后身后的管事嬷嬷手里,捧着一只纹有九龙的木匣子。
三位官员不知其中就里,先躬身跪下行礼,而太后看他们一眼后,先叫了宗正令:
“你是承和五年新任的,是吧?”
宗正令点点头,脸上神情有点惶恐,不知道太后为什么先点名他,“回太后话,臣、臣是五年十月上任的。”
皇家的宗正令虽说是官员,但实际上也跟民间的族老中正一样,需得是有皇室血脉的、德高望重之辈。
前世这位宗正令因户部青红二册的事与方锦弦有瓜葛,被李从舟直接在认祖归宗大典上杀了。
今生,青红册的事被林瑕、云秋他们提前解决,方锦弦自然也就没了威胁他的筹码。
所以,宁王在提到他的时候,李从舟并没有阻拦,而是点点头,认为事情由太后或皇帝宣布,倒不如让宗正令来——
“这匣子里,装着先帝的一封密诏,此事干系皇家颜面,本来我是准备带进陵墓中的。”
太后看了方锦弦一眼,“但如今既然因先帝的仁善,给某些人生出妄念,那便是时候公开此事了。”
说着,太后给东西递给宗正令,让他读出来先帝遗诏,宗正令领命打开匣子后,却在看清楚遗诏内容后,面色大变:
“太后,这……”
太后却点点头,面无表情吐露一个字:“念。”
宗正令抖了抖,最后颤颤巍巍将遗诏内容读出,其他都是套话,只有最后几行字句泣血、隐含惊天隐秘:
“朕之第五子,凌锦,经查,系其母容妃方氏与侍卫借种产子,实非皇室血脉。”
“今顾及皇室和贞康皇后颜面、以及方林远将军于西北所建之功劳,特赐容妃一死,其子出嗣改姓方、永世不许归京。”
方锦弦听着听着,脸上血色尽褪,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缓慢摇头,嘴唇翕动,爆喝一声: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不是皇家血脉?!”
太后根本不与他争论,只点着遗诏道:“上面的字迹皆可请前朝宫人来辩,印鉴也可经查验。”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这会儿已经吓傻了,根本没想到他们只是查个案,怎么就知道这么大的皇室秘辛。
方锦弦却坚持不信,他红着眼睛突然笑起来,抬手就指太后,“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这个老妖妇故意伪造证据害得我母妃!才会让父皇下了这般旨意!”
而站在一旁的皇帝这时候也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忍痛站出来,“父皇病重时,都是容妃在近前照拂。”
“我母后,如何能伪造什么证据害她?方锦弦,你母亲的错处,都是先帝自己查明的。”
“你放屁!”方锦弦挥了挥手,“要不是你们给出证据,父皇爱重我母妃,怎么会突然查她?!”
太后怜悯地看着他,“方锦弦,若非你母亲着急立你为太子,陛下也不会冒然起疑,一查之后——才发现贞康皇后,本就是被容妃害死。”
“你母妃害死先帝此生挚爱,他只是让你出嗣,还保留了你最后的体面,你该感恩戴德、终身忏悔,而不是妄图大统,荒谬至极。”
方锦弦却坚持不相信,不断摇头、甚至转着轮椅后退,“不可能,绝不可能,你们都是骗我的!”
而太后说完这些,转身看向皇帝,“容妃方氏这恶妇的罪行罄竹难书,先帝若问,我下地对他说就是。”
“但皇帝,你的过错,需要你自己背起来——”
说着,她拍了拍手,泱挤在书画院的人潮从两侧闪开,李从舟牵着云秋,缓缓从楼下走上来。
他们二人瞪了襄平侯一眼,然后将从月琴中找出来的信件全部呈送给了三衙和皇帝:
“太后,陛下,这便是方锦弦昔年制造苗寨‘叛乱’和京中‘大疫’的证据。”
苗寨叛乱一事,皇帝早已知情,但他听见京中大疫时,脸上的表情愕然就变了。
他本来面色就已经铁青,看完信件上的内容后,更是脸嘴唇上的血色都褪尽——
怎、怎么会这样?
他牙齿打颤,忽然捧着那些信件扑通跪倒在地上:太后说的没错,是他失察、是他盲目怀仁善。
一念之仁,反而害死了更多无辜百姓和他此生的挚爱,昭敬皇后和八皇子,根本就是死在方锦弦的阴谋里。
皇帝浑身颤抖,数次张口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而方锦弦在看见那些信件后,突然骇然明白了什么。
他不敢相信地指着云秋,“你……你竟然是他们的儿子?!!”
云秋紧了紧握着李从舟的手,不闪不避地回瞪他,“善恶终有报,方锦弦,最终还是爹娘治定了你。”
方锦弦的眼睛这会儿已经赤红了,他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笑,像是有失心疯之兆。
然而,他却忽然想起什么来,脸上神情一顿,忽然又恢复了清明,仿佛想到什么好事一般笑起来。
正在众人不明所以、以为他是真疯了时,青平馆楼下却又传来了铠甲铿锵声。
这回,上来的,是被以襄平侯夫人身份暂时羁押的人犯柏氏,她来的时机不早不晚。
看守她的士兵回禀,说是她自己要求要见襄平侯,而且是尽快,如果见不到就要以死相逼。
士兵们怕出事,无奈只能给人带过来。
柏氏远远看着方锦弦,方锦弦也突然露出看救命稻草一般的神情,他闷闷怪笑: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