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糖是云秋自己挑的,他和曲怀玉都觉得京城里就这么几种果子糕点最好吃,所以早早定下来包好。
等到七月十日,过了晌午,云秋和李从舟都换好了婚服,阵阵鞭炮声里鼓乐起,两人手持牵绸踏上红毯。
宁王府的正堂花厅之上,宁王和王妃坐在一边,另一侧竟然坐着苏驰。
云秋的高堂早就过世了,后来派人去寻,也没找到李书生或者月娘的亲戚,所以最后——这个高堂之位,竟引得各方争论不休。
徐振羽说他来,李从舟却坚持让圆空大师做,两人相争一番,最后却纷纷被苏驰说服。
苏大宰相说他能够发迹,全是仰赖云秋当年的襄助,在他心里,早就给云秋当做自家兄弟。
徐振羽是王妃兄长,说到底,还是李从舟这边的亲戚,而圆空大师世外高人,做个见证还好,被当成高堂多少有点荒谬。
徐振羽说他不过,最后只能被宁王用主婚人的身份“哄”好,至于圆空大师,人根本就没来。
只让明义带着他新收的小弟子明信来恭贺,然后送上了一本手抄佛经,希望李从舟和云秋往后平安顺利。
如此,苏驰就以云秋义兄身份,笑眯眯坐了高堂位。而在他们三拜后,宁王忽然站起来,拦住云秋。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小小的谱牒,这东西云秋前世见过很多次,这是冠字谱,本该出现在冠礼上。
云秋一下愣住,抬头呆呆看向宁王。
而宁王挂着温和的笑,某种隐含泪光,抬手轻轻摸摸他脑袋,“秋秋,以前是阿爹拘于年龄,以致……错过许多。”
后来,他在辅国大将军江镰的生辰宴上得到启发,曲怀玉年仅十五都已经有了冠字,那这,就是他的秋秋应得的。
“这个,本来是在你十五岁生辰时,就准备给你的贺礼,如今……爹将之重新赠与你,希望秋秋喜欢。”
云秋颤了颤,慢慢伸出手去接过来那份谱牒,五寸长而仅有两寸来宽的长方形谱牒内,是宁王潇洒的字迹:
白藏应节,天高气清。吾儿既诞中秋夜,便是应节应时,齐岁功、勉收成,惟愿高天清正、护佑吾儿此生清宁、喜乐愿遂。告祭天地宗庙,以字为:子清。
云秋呜了一声,抱着那份谱牒忍不住想哭,却又记着喜婆婆说婚礼之上不能哭,所以他一下扑过去、将脑袋埋入了李从舟怀里。
李从舟看着怀里抖成一团的小秋秋,想起来他曾经说过——前世,真假世子案揭破在二十岁。
云秋正好错过的冠礼,正巧没能得到的冠字,在今生、这辈子都得到了圆满。
于是他揉揉云秋脑袋,替他开口,“谢父亲。”
宁王挥挥手,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去吧,路上小心,晚上别贪凉,赏月观星多带着披风被子。”
王妃已经别过头偷偷抹泪,唯有苏驰笑盈盈走上来,趁众人不备偷偷塞了本经卷给李从舟,然后压低声音道:
“秋弟这几个月身体不便,你可别想着欺负他,这东西送你,算是我这做哥哥的尽一点心。”
李从舟皱眉,低头就看见蓝色封皮的经卷上,赫然写着——
《房中龙阳匹配三十三层天地解》
第113章
宁王世子成婚, 京中武王街上张灯结彩,大红绒毯一气儿从王武正门铺到了他们要经过的同心桥。
这是京城人办婚事的口彩,要过金银街、同心桥, 有穿金戴银、永结同心的好意头。
就像当初,宁王明明是在西北徐家举行的婚礼, 可他带着徐宜回到京城后,还是故意绕路过了金银街和同心桥,就是希望能和妻子长久美满。
这回,李从舟就不能陪云秋在马车内坐着了, 只能千叮咛、万嘱咐地要点心和喜婆婆顾好他。
云秋这会儿手中还抱着冠字谱牒, 眼睛红红的, 远远那么一看, 倒真有些新娘哭嫁的意味。
三位高堂送到大门口, 宁王妃这会儿是真的忍不住, 已经伏在王爷肩膀上低声在哭, 宁王眼睛也红。
唯有苏驰笑盈盈的,也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块红手绢, 闹着上前、佯做要给云秋盖盖头。
被他这么一闹,倒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刚才哭做一团的人都破涕为笑。
而云秋给冠字谱牒藏进袖子里,狠狠瞪了苏驰。
苏驰不以为意,反是上前一步, 替云秋整理好身上的喜服, 看着他的眼眸正色道:
“云秋,大哥别的本事没有, 但好在特别会吵架,往后日子过得不顺心了, 也不用怕他王府是天家富贵。今日做你半日高堂,往后,我也一直都在,记着。”
云秋动容地看着他,最后重重点头,“嗯!”
“好了好了,小公子上车吧,”喜婆婆和十全婆婆两个笑着过来迎,“晚了耽误吉时。”
云秋这才转身拜别的三位高堂,看看那些送着他们出来的掌柜、小厮,还有嬷嬷、管事和小厮,他挥挥手,转身钻进车厢中。
点心和喜婆婆紧随其后,都在马车内安坐。
李从舟也拱手拜别,“那父亲母亲,我们走了。”
宁王一边扶着妻子,一边点点头,“去吧。”
作为主婚人的徐振羽将军这会儿还要宣布礼成送新人,虽然他嗓门很响、声音洪亮,但跟在后面凑热闹的四皇子,还是一偏头就看见舅舅眼圈红了。
李从舟上马,锣鼓鸣、鞭炮响,乐班跟在马车后开始吹奏《凤求凰》《好事近》和《贺新郎》。
小邱带着小钟、张昭儿、小左、小铃铛等一种半大孩子,每人手里挎着个花篮、跟在车后撒花。
从武王街出发,绕过穿金街、同心桥,还有云秋铺子集中所在的聚宝街、雪瑞街,从西城门出再北上栖凰山。
银甲卫一路相送,直到皇城司的人接上。
萧副将与那位正使大人拱手,然后带领一众士兵目送着马车缓缓绕上山道,然后消失在山背那一向。
“回罢,”萧副将笑着调转马头,“今日世子大喜,王爷放大家伙儿假,走,今个儿高兴,我请众兄弟喝酒。”
士兵们一片欢呼,纷纷跟着萧副将打马下山。
西沉的落日将一整片天都烧成了深红色,高天里没有一丝云,只能瞧见京城里次第亮起的灯火。
整座栖凰山被夕阳余晖染成了金红色,而在云秋记忆里那座素雅的别院,此刻也整个被红绸、□□包裹。
别院管事给十全婆婆和喜婆婆都送上了厚厚的红封,然后请人专门备了马车给她们送回去。
他们这儿用不上那些新嫁娘的规矩,也不需要让云秋单独干坐在新房内等着,王府那边的宴席自然有王爷和王妃主持。
十全婆婆和喜婆婆两个当然高兴,谢过主家的红封后相携着登上马车。
别院管事是个稍胖的中年大叔,据说是王府管事荐来的人,脸上一直挂着乐呵呵的笑,跟笑面弥勒似的。
他给两人迎进别院后,由前面两名掌灯的婢女送着他们进去最里面布置好的新房——
新房距后院的温汤并不远,窗棂上都贴满了囍字和彩蝶、双凤,地上的红绒毯中也有大大的吉祥纹。
中央飞天莲花纹样的藻井下,吊着一盏月色大泡灯,灯上垂下的流苏已被重新改做成正红色。
房内仿照田庄修建了暖阁,早早烧好的地龙熏得整间屋子暖暖的,西窗下有和寿安殿一样的暖炕,冬窗下则摆有用作坐具的罗汉榻、金枝编的桂花瓶插。
李从舟抽掉云秋手里的红牵绸,改成直接用手牵着他,云秋嘿嘿冲他一乐,高兴地勾着他手晃悠晃。
两人走到暖炕前稍停了停,炕中央的小案上摆着一只金色的托盘,托盘用红绸布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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