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没病,”王妃不客气地踩他一脚,脸有些红,“没病乱喝什么药。”
而宁王搂着妻子闷闷笑,其实秋秋也怕苦,一听着要吃药的表情简直和王妃如出一辙,而且偷摸着不喝药的小心思、小动作也一模一样。
宁王远眺了一眼栖凰山的方向,其实他从没告诉过云秋,王妃年轻时候,也干过和他一样的事:
偷偷给苦药倒在房间中的花盆里,然后花被药死后东窗事发,还泪眼婆娑地说——你看花都被苦死了。
或许,这就是他们和云秋的缘。
月娘逃亡千里给孩子阴差阳错寄放在他们家,而后这么多年,云秋不仅给他们带回来了亲儿子,还带来了更多的和乐美满。
所以,宁王心中一直转着个心思,皇室里这么多王爷,朝堂上这么多臣子,他谁也不羡慕,就羡慕——而今户部尚书林瑕的父母。
他们都曾经跻身仕途,也是高门望族的贵女,最后却能在江南杭城畔隐居,闲云野鹤地度过余生。
而且江南天时好,暖春和夏,冬日也不似京城这样长,秋日里也不那么干燥,正适合妻子养病。
那位医术高明的小陶大夫也曾私下和他建议过,说如果可以,应当让王妃远离干燥的京城。
哪怕不到江南,顺大运河南下到陈留、颍昌,光州、蔡州也是好的,京城秋冬之日漫长,实在不宜。
徐宜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在京城里久待,只怕干咳成痨,难以医治。
只是……
宁王又垂眸看着徐宜身上的鹤氅、脚下踩着的云头履,徐宜不是沈氏,她从小病弱、几乎是用药堆出来的性命,没有了权势、地位,他们真能平安隐居么?
他这正想着,小脚趾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
王妃这么多年踩他是很有讲究的:打闹玩笑都是脚掌踩他整个脚背、不痛,但要是真生气了,就是脚跟跺他小脚趾、痛彻心扉。
宁王一下脸上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忍不住地单脚跳了两下,“……怎么了?”
“刚跟你说话呢?”王妃眯起眼睛,“又发什么呆呢?我说我们再等一天,之后就上山去接秋秋他们。”
宁王的脚趾还是很痛,但他还是强忍着憋出一个笑脸,“……好,当然好。”
王妃哼哼,拢着身后的鹤氅,“那我去弄饭。”
宁王拦她,“你别忙了,我给你弄吧。”
王妃好笑地看着他,“你?算了算了,我还想多活两年,你要真不放心,进来帮忙?”
宁王自然是应好,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他也算在军中待过的人,怎么吃顿他弄的饭就要命了?
王府内的情形,云秋是一概不知。
他舒舒服服睡到饱,然后翻个身,竟然意外地搂到了热乎乎的小和尚——
“咦?!”
这一下云秋立刻清醒了,他一下坐起来、伸手默默李从舟的脑袋,在他略带笑意和询问的目光下,疑惑开口道:
“……不烫啊?小和尚你不是每天早上都要去打拳的吗?”
李从舟忍笑,点点头,“是啊。”
“那你怎么……”云秋本想问他今天早上怎么没去,结果忽然发现——他们架子床上是挂着金纱帘。
这种帘子遮光度极好,即便是日光直射,透过来的光线也能如月光那样柔和。
所以刚才他才睡醒,还以为这会儿是天刚亮。
云秋唔了一声,脸微微红。
而李从舟确实是晨起打了一套拳、又回来陪着他靠了一会儿,见小家伙实在不醒,便干脆换回寝衣陪他窝着,自己随便找本书来翻。
只可惜,他们昨日出来是成婚,别院里也从没准备什么书。
于是李从舟当时能找到的,就只有苏驰塞给他那本东西,十全婆婆送的一套避火图谱,以及小陶的医书脉案。
医书脉案李从舟没兴趣,思来想去,觉着云秋和明义师兄都喜欢的书或许真有过人之处,于是就顺手翻来细读。
这会儿云秋也终于注意到他手中的书册,好奇随口问了一句,结果李从舟也没瞒,干脆给书页转过来正对他。
——其实苏驰这本书虽名带龙阳,但其实和吕纯阳那本《房|中秘术》是一样的,都是讲调理气机的。
并没有世人想象的那般不堪。
只是他翻到这页恰好配了图,云秋一看就骇然瞪大眼,总觉得眼前这一幕更像是在做梦。
以至于,胡言乱语说了句:“挺、挺好,你是该看看的……”
这话换在什么时候说都成,但偏偏不能在这时候说,因为容易惹人往歪里想、造成大误会。
果然,李从舟眯眼挑眉,“所以你是,嫌我?”
嫌他技术差,嫌他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没经验,所以需要多看点这种书来弥补?
云秋啊呀一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连忙摆手,“不不不,好的很好的很,你可棒了!”
李从舟看着他,最后却只是哼笑一声,转头叫来远津,当着云秋的面就刷刷列下了十来样书单子。
单看名字,云秋就骇得忍不住扶了扶腰。
李从舟将单子往远津怀里一拍,然后给人推出去、让他速速办来,而后转身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秋秋,记住你今日的话,倒时你要受不住了喊,我可不容你去给父亲母亲告状。”
想了想,不等云秋吱声,李从舟又补充道:
“太后、陛下那儿,苏宰相那儿也不。”
第114章
如此, 云秋和李从舟又在别院内待了半日。到婚后第三日,正巧按着习俗是该归宁回门,宁王和王妃就亲自到山上来接人了:
王妃身上披着火红色的狐裘大氅, 云秋也被李从舟用厚厚的雪狐嗉裘裹成一只圆滚滚的雪团子。
宁王眼瞅着这娘俩站在一起,忍不住侧首笑了笑, 然后眼角余光瞥见了赶来相送的皇城使。
皇城使远远朝他拱了拱手,并未靠近,只是带着自己的士兵列在了官道两旁。
李从舟走过去,想请王妃和云秋上车, 结果才靠近就听见王妃在问云秋, 是不是被他欺负。
云秋头摇成拨浪鼓, 瞪大眼睛一本正经给他说好话, “小和尚待我可好啦!”
王妃眨眨眼喔了一声, 轻轻给云秋拽过去一点与他咬耳朵, “怎么个好法儿?给阿娘说说。”
“啊……”云秋对别人的时候都挺聪明的, 偏是对着王妃就变得很老实,问什么答什么。
李从舟本来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少事, 可听着云秋一件件掰指头数出来,他脸渐渐也有些烫了。
轻咳一声, 李从舟上前轻轻揽了云秋一下,然后转头对着王妃正色道:“母亲,山里风凉, 您和秋秋先上车吧, 有话我们可以回家再慢慢说。”
王妃当面说着好好好,可李从舟才一转身, 她就噗嗤一声乐出来,然后用手指刮自己脸一下, 悄声对云秋道:“有些人不好意思喽——”
云秋也想跟着笑,但才翘起嘴角,就挨了李从舟一记眼刀,他吐吐舌头,只能趁李从舟转身的时候,悄悄冲王妃也刮了刮自己的脸。
他们娘俩这儿笑作一团,那边宁王其实看得真真切切,他摇摇头,这才上马吩咐回府,并与皇城使拱手。
一家子从栖凰山上浩浩荡荡下来,有皇城使的金甲守卫在前、银甲卫紧随其后开道,一直给人送到京城的西城门口。
武王街附近的百姓多少有知道宁王世子成婚消息的,他们当中不乏有好事者,一路跟着想看看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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