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来的人还睁开了眼,眼珠浑浊泛白,嘴里发出一些近乎兽类的、没有意义的嘶吼声。
士兵吓坏了,火把往上一丢就跑。
尸首身上已经倒满了油,火把丢上去后,瞬间将他整个人都点燃了,可它根本感觉不到痛一样,就那么带着满身烈焰追向那两个士兵。
所以才会有嘈杂声传来,那根本就是士兵在惊慌逃窜。
李从舟一看那移动的尸首就沉了脸,他可太熟悉这样的“敌人”,前世在西南,襄平侯不知弄出来多少这种吱哇乱叫的死尸大军。
但徐振羽、苏驰皆是第一回见这种怪东西,两人脸上的神情几乎称得上是震惊,苏驰更是忍不住地骂了句脏话。
两个新兵的叫声太惨,靠近大营的时候,吸引了不止是他们三人的注意力,巡防的、操练的、在自己营帐内休息的士兵,全都被吸引了过来。
众人皆是被那惊悚的场面吓愣在原地,半晌后才有胆大的莽撞人手持劲|弩|射|过去。那“东西”中箭后是停也不停,反而加快了速度追人。
被追的其中一个士兵慌乱之中没看路,重重被一截突出地面的枯树根绊倒在地,眼看那东西就要扑上去咬他——
徐振羽抢过巡防士兵的枪,远远掷过去扎了那东西的胸口。其他士兵也趁机齐心上前,给两个新兵生拉硬拽地拖了回来。
徐振羽的枪法不错,力气也大,但被扎中的胸腹的“怪物”竟然只是顿了顿,慢慢习惯身体里有这杆枪后,又摇摇晃晃往前走。
这时候,李从舟终于缓过神来,他咬紧后槽牙,没想到今生的襄平侯竟如此无耻——这么早就给蛊毒投到了西北战场上。
他抢了两步上前,一把抽出巡逻士兵腰间挂着的长刀,翻身跃过拒马后迎着那尸首而去。
徐振羽和苏驰都被他的举动吓坏了,徐振羽更是追出去几步,喊了一声:“云舟——!”
李从舟施展夜行术,算是登萍度水、万里追风,一瞬之间就来到了那浑身燃着熊熊烈火、胸口还扎着一截长|枪的“人”面前。
手起刀落,苍白的一颗脑袋滚落。
砍掉这人脑袋之后,李从舟就快步后退,一刻也没停留,更大喊一声让西北大营的众位将士不要上前。
脑袋搬家后,那诡异古怪的尸首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然后渐渐瘫软在地,烧出一股难闻的臭烟。
而那颗掉落在沙地中的脑袋里,没一会儿爬出来黑黢黢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小虫子,李从舟立即喊了声:“乌影——!”
“来了来了。”
一道慵懒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蓝染、颈挂银饰的苗人青年斜倚在附近一颗高大的胡杨木上,说话间、在手背上翻出一只毛茸茸的、拳头大的六眼蜘蛛来。
大营中没有见过乌影的、不知道他身份的,都被那蜘蛛骇得后退一步。
可乌影却亲昵地用指尖蹭了蹭蜘蛛毛茸茸的肚子,“宝贝,乖,美餐来了,去——”
随着他一声令下,六眼蜘蛛一跃从他手背上跳下来消失在黄沙里,很快穿过那片尸体所在的火海,一口将那黑色的小虫咬到嘴里。
就在众人都舒了一口气时,大营内地牢方向又传来异动。
昨夜私藏铁片刺伤李从舟那位,今早被发现利用铁链吊死在了牢门上,地牢的守卫刚才正给他挪出来呢,那尸体就也“活”了过来。
地牢的守卫到底是西北军中的老兵,惊吓之余,却也想法子应对,也是先用弓箭、再用火攻,最后是听到外面传来消息说斩首,这才动手消解了这场灾祸。
从尸体中爬出来的黑色小虫同样变成了乌影那只小虫的盘中餐,但大营里的士兵受惊不少,地上也有许多脏污、血迹要处理。
李从舟不好给徐振羽解释这件事的全貌,只能说是从前跟着圆空大师在外游历时,见过这种驱虫驭尸术。
而且,也点明了不是远在金沙江外的蛮国,更不是乌影他们这样来自蜀府的苗人部落,甚至跟当年蜀中所谓“苗人谋逆”的事也无关系。
只是苗人当中以信仰分为黑白苗两个派别,黑苗信奉异|端邪典、白苗信奉圣山大巫,只有黑苗有这种驱虫驭尸的本事。
徐振羽听完沉默良久,最终为了稳定军心,还是召集西北大营所有士兵到点将台说明了此事,并让众人小心——西戎和黑苗可能已经联合。
等众士兵散去,徐振羽才重新留了苏驰、李从舟、四皇子在帐中说话,甚至商议了奏疏内容,必须尽快给这事报给陛下知。
一切处置妥当后,李从舟出军帐就遇上了冯副官,这才回来见到云秋。
听他解释说怕吓着自己,云秋偏头比划了一下,“吓不着、吓不着,我胆子其实超大我跟你讲!我还敢一个人看鬼话本呢!”
李从舟:“……”
云秋一脸诚恳,主要他也不能说自己前世可被他吓得不轻,什么掉脑袋、死一院子人的场面都见过了,再可怕能可怕到哪儿。
李从舟看他实在坚持,没办法,只能给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云秋解释了一道。不过对着云秋,他也不用担心太多朝堂上的党争,说起来也随意许多。
云秋认真听了一会儿,但他可能确实没长那根权谋的筋,只觉得云里雾里的闹不明白:
“所以是有好苗人和坏苗人,乌影就是好的,坏的现在和西戎联合了?放了能控制人的小虫子准备攻击我们?”
“……???”
李从舟哭笑不得,但也承认,也可以说是这么一回事。
云秋唉了一声,真是闹不明白这些人争来争去到底在争什么,“那你们没事儿么?你安全么?大将军和苏驰安全么?”
“那个小虫子,会不会盯上你们、控制你们?”
李从舟本来想解释乌影给他们身上种有避百毒蛊虫的事,可话到嘴嘴边儿又变成了——
“就是因为不安全,才不想告诉你,平白要你担心。”
云秋却摇摇头,否定道:“人跟人本来就是靠感情牵绊在一起的,随便路过一个跟我没有关系的人,我平白担心他干什么。
“在乎你,才要担心你呢!”
李从舟挑挑眉,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喜欢悬心担忧的,诗里不都说——悔教夫婿觅封侯?暗恨聚少离多、战场凶险。
云秋这样说了,他反而没什么好话接,只能摇摇头,无奈一笑,“你呀……”
“是嘛,”云秋掰着指头给他算,“你看戏文里,薛仁贵和王宝钏明明是两口子,再相见时却故意要互相试探,闹出多少矛盾、险些出人命。”
“所以有什么就讲什么,即便有苦衷暂时不能讲也要先说是苦衷,”云秋一本正经,“你小时候就不爱讲话,长大了还要我猜,我多累呀。”
李从舟睨着他,不是很赞同这个说法。
毕竟若真按云秋这般说,那他现在最应该坦诚的事情不是军中的蛊毒,也不是他有没有受伤这样的小事。
而是,关于他“重生”这件事。
虽说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但有些事确实需要在恰当的时机给恰当的人讲,比方说他现在就不能直接告诉徐振羽——
他不想等了,襄平侯都已经给蛊虫毒人送到他们脸上了,那他为何还要跟荷娜王妃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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