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舟挑挑眉,为了确认那股酒味是来自于这件衣裳还是其他什么,他低下头给筒裙拿起来,凑到鼻尖仔细嗅了两下。
结果俯身弯腰正准备去拿那件长裕袢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从舟转头,不知什么时候坐起身的云秋正涨红了一张脸看着他,一双柳叶眼瞪得老大。
接触到他的目光,李从舟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裙子,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多么有歧义。
“这个是……”
“不、不用!”云秋一下拉高被子捂住脸,“你不用和我解释!我很好,我什么都没看见!”
第080章
……没看见?这可不成。
这样的误会说什么都要解释清楚。
李从舟捏着那长裕袢蹬蹬来到罗汉床边, 给藏在被子里的小云秋挖出来,捏了捏他红扑扑的脸蛋拧眉道:
“瞎想什么呢?”
“是这件衣裳,你闻闻, 上面有酒味儿。”
云秋愣了愣,脸上的表情……李从舟没看错, 竟然是——有点儿遗憾??
小家伙噢了一声,闷头给长裕袢接过去埋首嗅嗅,再抬头时,眼中竟洋溢着兴奋的光, “是那位夫人!”
云秋高兴地扯扯李从舟, “你记得吗?我给你说过的, 兴庆府文期酒会门口, 她抬着好大一口酒缸想进去, 然后然……唔?”
李从舟俯身亲了他一口。
云秋一下就捂住嘴噤了声。
“别然后了, ”李从舟摸摸他的脑袋, 给人重新推回到床上盖好被子,“你还病着, 先养好身体。”
想着那个星星河的约定,云秋点点头, 表示自己会乖。
“但等我好了,我还要去一回兴庆府的!”
李从舟这回没拦,笑着点点头应了。
如此又修养了一日后, 云秋觉得自己已经好了, 便又一次提出来想要去兴庆府找那位卖酒妇。
毕竟这样醇香的酒可少见,溅一点在衣裳上的竟能留香那么久。
如果是这样的香醇程度, 在京中贩售应当会有很多人追捧。
之前为了给药铺选址,云秋几乎走遍了永嘉坊的每一条街, 除了雪瑞街上那块已经成为善济堂的地方,还有几处不错的位置可供备选。
一处也在聚宝街上,只是距离丰乐桥较远,需要顺惠民河南下到永嘉坊的东南角。到官牙挂牌之前是一间两进的民宅,大小比胡屠户家的院子要大些。
原本是门厅花房位置的地方由原主人挖凿了一个方形的大池塘,里面用黄色的昆山千层石堆出一座叠嶂层峦的小山,山上又移土种植了不少盆景。
看得出来屋主人非常喜欢这方池塘,在官牙开口介绍前,他就主动揽过话头,指着山上的明暗雕刻一一给云秋讲起这千层石的来头。
什么此处雕刻钓叟是为了借景旁边的矮松,那边做了低头捕鱼的鹭鸶是为了和池塘里的锦鲤相配,还有池塘边沿的一圈白石栏杆雕刻白云是为了仿照瑶台仙境……
对方太热情,弄得云秋有些招架不来,但也确实承认,这宅子布置得很漂亮,黄色千层石很明亮,在周围青瓦白墙的围院中显得很亮眼。
另外一处在雪瑞街后巷,原本就是一间酒楼,高三层、有宽阔的院子,店面也很新、是前年刚盖起来的,里面的用具都像新的一样。
只是位置上不大好,进巷很深,周围又都是民宅。因此原主人愁眉苦脸,说酒楼到戌时就必须关门歇业,不然邻居都会到门口闹事——
不是说酒楼的灯笼太亮,就是说进进出出的宾客吵闹让他们睡不着觉,还有一个赌棍甚至上门讹过钱,说酒楼给他老母亲吓病了。
也就是这样的原因,酒楼才会经营不善歇业、盘点挂牌出售。
因为购置房产的次数多,官牙的那位衙差和云秋他们也算相熟,在离开酒楼的后,他就偷偷给云秋说了酒楼开在深巷的缘由:
店主原本就住在后巷,一开始只是在家里窗口搭个小棚子卖包子、馒头和蒸糕,后来渐渐给厅房改成了小面馆,附近居民都喜欢去他那儿吃饭。
“所以大概就以为自己有能力办酒楼吧?”官牙想了想,“但真办起来了,附近的居民都不买账,外面好不容易来人,也会被百姓吵嚷着赶走。”
云秋点点头谢过官牙,表示自己会考虑,让点心给了那衙差赏钱后,最后还是选了食肆旁的那个位置。
不过如果要办酒楼,现在这两处地方都可以考虑——如果回去京城,它们都还没有被贩卖出去的话。
李从舟这次改换了冯副官陪着云秋去兴庆府,倒不是跟乌影吃味,只是办这种寻人、找人的事,久居西北的冯副官要比乌影合适。
而且云秋也说过,上次他们跟那位夫人说话的时候,对方明显表达出来了对异族人的敌意,那乌影便不合适再过去。
恰好军中还有许多事,有乌影在暗中策应会方便很多。
云秋点点头,理解李从舟的决定,但看乌影的情绪明显有点低落,他又跑过去,轻轻戳他手臂和他讲悄悄话,“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那就说定了!”乌影露出大大的笑颜。
李从舟看着他们摇摇头,转身和冯副官又细细交待了几句——兴庆府是锦朝地界,但也距离黑水关很近,难保不会有什么人混进去。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冯副官道。
“走吧走吧,”云秋跑过来,“你们说完了吗?马车来啦。”
李从舟嗯了一声点点头,摸摸云秋的脑袋,要他别乱跑、别吃坏肚子、别进无人的窄巷和暗室。
云秋嘿嘿笑两声,点点头道了句:“知道啦。”
他第一个爬上马车,然后是点心、冯副官,然后从车厢的窗口探出小半个脑袋给他挥手,脑袋后面扎着的小揪揪一晃一晃的。
李从舟也抬手给他挥了挥,目送马车走远后,才笑着摇摇头。
兴庆府今日没有文期酒会,街巷上的行人就明显比那日少,既然要找卖酒的妇人,冯副官就提议从各大酒楼、酒坊中找起。
兴庆府和京城一样,也有东西市和各坊。只是不像京城各坊分布得较为平均和规整,是横平竖直地分成规规矩矩的六块。
这里的坊市建立得相对来说比较随意,有的坊甚至交错叠套,有的甚至是沿西北东南方向斜着建立的房子。
这样迷宫一样的地形若是云秋自己来,肯定不多一会儿就会迷路,但好在冯副官熟悉西北房屋街巷的构建,带着他们穿梭来去,就好像自己家一样。
问过几家大的酒坊对方都说没有见过和云秋描述得相像的妇人,小的酒楼和食肆也没有人见过那样的女子。
最后是驿馆的驿丞给出一条线索,说兴庆府东郊有个临泾河的小县城,叫远旬县,县里多得是烧酒坊,或许他们可以去那边问问。
本着“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的原则,中午云秋在兴庆府的一家食肆里请了冯副官吃饭。
这里的食肆没有京城那种茶博士,但跑堂的几个店小二都能说会道,支付一笔赏钱后就能听他们说书讲故事、侃兴庆府的轶事。
云秋本来还点酒给冯副官,被他笑着拒绝了——“现在正当值呢小公子,虽说是陪你出来,但这也是世子爷给我派的差事不是么?”
“西北大营当值的士兵是禁酒的,”冯副官笑着找小二换成了西北这边的茶饮子,“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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