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背影,小陶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正小声骂了句胆小鬼,陆商却背着他的药箱去而复返,还冲他挑眉笑了笑:
“这有什么不敢?”
小陶看着他,终于也跟着笑起来,转身上楼背下来自己的小药箱,然后拉上陆商:“走!”
瞧着这一老一少两个出门,云秋调派了一个护卫大哥跟上去,然后自己不放心,带上点心一路跟着,将他们送到了和宁坊。
等小陶揭下来皇榜,云秋却不再跟了,只是远远看着他们过桥、到武王街上,然后再由王府管事亲迎进去——
点心陪云秋远远地站着看了一会儿,其实他们只要登上桥,就能够瞧见王府里迎出来的人,远远他甚至都听见王妃的声音了。
但云秋只是笑着目送小陶和陆商迈入宁王府大门,然后就毫不留念地转身,“走,我们去昌盛巷看看,聚宝街、雪瑞街上有没有新的铺子挂牌。”
点心犹豫片刻,最终笑着点点头,选择了不问。
当初公子能了无牵挂、什么东西都不带走地离开宁王府,如今,也定然是有自己一番筹谋,不见也就不见吧。
“公子还是想做生药生意?”点心记着云秋前不久提过这事。
“是啊,”云秋走了两步,忽然冲点心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你猜——经此一事后,我邀陆老爷子帮我看药局,他愿不愿?”
点心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宁王府,然后又想到南漕村里陆家的种种陈设,最后他笑了笑,跟着云秋去往官牙。
……
宁王府内。
在小陶问诊切脉观瞧病人之时,陆商简单给王妃介绍了下小陶的身份,他倒没空提他们与韩硝的纠纷,但王妃也从流言里猜出个八九分。
正巧他们说完话,小陶也收拾起脉枕。
王妃观察他神情,也一时瞧不出来好歹,便只能开口问:“陶大夫,家兄这眼睛,还……有得治吗?”
小陶皱了皱眉,看向王妃叹了一口气。
王妃一下就从座椅上蹿起来,手里一块锦帕都绞紧。
陆商有些疑惑,他虽没上前搭脉,但远远一看镇国将军应当是外毒所致的翳膜侵遮,这不是什么绝症,汤方、点剂再佐以针灸定能痊愈。
——陶青当年就尤善治疗眼疾,小陶展露出来的医道天赋也极高,没道理治不好一个翳膜侵遮。
下一瞬,小陶却拧着眉看向王妃,“区区不过一个翳膜侵遮、毒邪障目……啧,你们京城人的钱还真是好挣。”
王妃心绪起落,连徐振羽都一下从桌边站起来。
“诶诶诶?”小陶连忙给他摁回去,“都说你是毒邪入体了,你得保持心绪平稳、心境开阔,不能上火着急,坐回去、坐回去。”
“陶大夫!您说这能治?!”王妃不敢相信地又确认一道。
虽然三番两次被人质疑,但病人这一看就是高兴傻了的模样,小陶也没计较,直接取笔来写汤方:
“这个退翳还睛的汤方是我爹在青松乡里行走多年总结的,最是灵验,附近十里八乡的翳障的大爷大娘都是用的这个。”
“取二两苍术用米泔浸泡一宿后切开烘焙干,再取甘菊花、蔓荆子、谷精草各半两捣罗为散;去角炒过的蒺藜子半两、烧过的牡蛎或牡蛎粉半钱,仙灵脾、生地黄各半两;加蛇蜕五条,桑叶、蝉蜕和地骨皮各洗一两,每服二钱匕,水一盏,兑竹叶、荆芥煎至七分,去掉药渣后,温服。”
边说边写完药方,小陶又看了眼徐振羽道:
“我看您也是个急性的主儿,若想单用汤方根除您的病,时间耗起来只怕您等不急,所以——您这府上有八子丸么?”
后面半句是转过来对着王妃说的,王妃却摇摇头,表示从未在府医、太医处听过。
“是……成药么?或是什么秘方?”王妃问,“只要能治好兄长,您尽管吩咐,我请他们往外面买来就是了。”
“那倒不用!”小陶连忙拦住王妃,他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一只长匣子,里面码放着七八枚梧桐子大小的蜜和丸。
观瞧匣子的大小,应该原本是装着十枚二十枚的。
“这丸子不难制,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丹方,您请府上的大夫抓了青葙子、决明子、葶苈子、车前子、五味子、枸杞子、地肤子和茺蔚子,然后再加上这几味——”
小陶往纸上写了生干地黄、黄芩、麦冬、赤茯苓等合共八样药材名,“把这十六味药材都捣碎成粉末,加上蜂蜜炼制成蜜和丸。”
“大小就跟我这样差不多的,”小陶比划了一下,“每服两至三丸,茶水、温米汤送服,一日三回地吃着。”
他将盒子并方子推给王妃,“我不知道上京来还要治疗翳膜侵遮,所以这半匣子是之前带去给乡里的……您拿去给府医看看吧。”
王妃连连感谢,忙招人去给几个府医都请过来。
“那……”徐振羽看不见,却听着这年轻人说得头头是道,心里也已经信了几分,“敢问陶大夫,这般用汤方、蜜和丸,还需得多少日呢?”
小陶啧了一声,小声嘟哝道:“……还好你是个大将军,不然你要是我们村里的大爷大娘,听见你这话我就要揍你了。”
徐振羽忍笑,他发现了,这位小大夫也是个性情中人。
小陶敲了敲桌子,“你这毒侵入眼睛的时间长了,本来按着我的心思是要三个月一个月的,但……你既然着急上前线,我再替你施针吧。”
“只是针皆要扎在你脑袋上、眼周围,”小陶认真说明,“因为要注意你眼睛的情况,所以你得生受着这些疼,不能用麻沸散。”
徐振羽却摆摆手,只问时间要多长。
“这个要根据你体内的毒来看,”小陶想了想,“短则三五日,长则一旬半月?”
“就能复明吗?!”徐振羽一下握住小陶的手。
小陶抿抿嘴,想挣脱没挣动,只能拧着眉嘟哝,“……当然你要是太疼挣扎的话,效果会不太好,到时候可能得给你绑起来。”
徐振羽松开他后,坐回椅子上却哈哈大笑起来。
只要能重见光明,疼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候,王府的几个府医过来了,他们有认识陆商的有不认识的,但进来后脸上都是激动的表情,纷纷躬身跪下大赞小陶那个蜜和丸。
“回禀娘娘,我等还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消翳之方!今日算是开了眼,想过来拜见高人,也想留请神医在府上多住几日,我等也好讨教一二。”
听见他们这样说,小陶是挠挠头、求助地看向陆商。
陆商捋捋胡子只当没看见,脸上的表情却是欣慰而骄傲:
——当年,他并没有看错人。
而王妃和徐振羽两个都彻底放下了心中悬着的大石头,府上的府医都是跟了他们多年的,他们都认可的医术,那确实是神医。
唯有小陶被夸得不好意思,最后只能粗声粗气地问王妃他们住在哪。
“那陶大夫和陆老先生你们现在住在何处呢?”王妃问,“有无行李?我请人给你们带过来,王府客舍宽敞,这就能收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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