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两处小院打通,当铺的银库就能省下来,阔出来的小院也仿照云琜钱庄这边修建仓库,然后再加了几间房给新招的伙计、护院居住。
只是当铺的掌柜需要有见识、有眼界,能掌眼经手的所有物件。
这样才能准确估出当价,否则,客人欺你眼拙无能,便敢拿一只陶土罐来诈称古董,甚至要五百两银子。
左右改建游记漆铺还需要几个月时间,云秋也不着急,实在找不着人,他也可先自己顶上——
前世今生近四十载,他自忖眼光还不赖。
安排好铺子的事,云秋今日在雪瑞街上宴春楼邀了曲怀玉一起吃饭,陪席的还有曲怀文留给弟弟的一个曲家帮众。
蒋叔要顾着田庄上的收成,云秋也就只带了点心上楼。
虽然曲怀玉是客,按理是不该比请客的主家先到,可他自真假世子案后一直记挂着朋友,所以接到请帖后就巴巴等到了雅间中。
宴春楼的店小二才挑开帘子,曲怀玉就腾地一声从座位上蹿起来,远远看着进门的云秋,眼睛转动上下打量,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眼前的云秋瘦了些,两颊上的肉肉少了许多,身上的衣衫也只是一件普通的蓝布衫,脑后简单扎了根发带,腰间连个香囊也无。
曲怀玉抿抿嘴,眼珠一转看着竟然像要哭。
“诶诶诶?!”云秋可不会哄人,忙拉着他坐下,让点心吩咐上菜,语速飞快地解释了自己这几日的行踪后——
“我穿这样是为了不惹眼,你别这样看我。”
真假世子案闹得沸沸扬扬,城里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云秋才不想这时候站出来当活靶子,闷声发大财才最重要。
曲怀玉刚开始还不信,直到听他说盘下了游记漆铺,才稍稍放下心。
“你的解当铺要找掌眼的大管事吗?”曲怀玉热情极了,“我替你问问哥哥,叫他给你找人!”
曲怀文找来的人必定妥帖,可云秋还是摇摇头婉拒了。
这事不大不小,他自己也能解决。虽说曲怀文给了他印信,但当哥哥的,自然希望弟弟跟有本事的人做朋友,而不是成日给他添麻烦。
“这个还不用帮忙,”他笑盈盈地碰了碰曲怀文的杯盏,“往后有要紧事,我一定会开口的,保证不跟你客气!”
曲怀玉抿抿嘴,最终还是跟他碰了杯。
吃过一顿饭,他们俩先后从楼上雅阁下来,曲怀玉和他马帮帮众走在后面,云秋和点心走在前面。
结果才从二楼踏步下来,远远就听见老大一声不怀好意的:
“唷!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宁王世子么?”
云秋循声望去,在临窗的一张席上看见了个斜倚在交椅上的儇薄男子,端看年纪十五六岁上下,身着一袭骚气的紫纱罩衫。
啧。
云秋沉了沉眉,还真是冤家路窄。
这人名叫凌以梁,也是皇室宗亲,祖上同仁宗是异母兄弟,三代人承袭敏王位,他则被称为敏王世子。
真算起来,这位世子还是小和尚的堂兄弟。
凌以梁少年丧父,家中就一个孀居的母妃,他从小骄纵跋扈、惹是生非,与前世的顾云秋不相上下、各有各的胡作非为。
他们兴趣相近,性情却不相投。
凌以梁张扬轻狂,争强好胜、爱出风头,而前世的顾云秋虽然纨绔,却只是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并不爱到处惹是生非。
两人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偏偏少时在宫中闯祸,太后、皇帝在宁王的影响下都是帮着顾云秋,由此凌以梁就暗中嫉恨上了他。
往后长大,更是处处与他别苗头。
这会儿被他认出,凌以梁的嗓门又大,瞬间惹得宴春楼众人视线齐聚,都偷看着楼梯上几人,议论纷纷:
“好像真的是那宁王世子诶?”
“什么世子,他是假的,人真世子现在还是个光头呢!”
“那他这是被王府赶出来了?他身上那穿着的是粗麻服吧。”
“你那什么眼神,明明是普通的棉衫,不过比起从前他穿绫罗绸缎,这落差倒是真的有点大哈。”
“那他怎么还能来宴春楼吃饭?而且还坐雅间。”
“许是……”议论的食客压低声音,“走投无路想走点其他路子谋生吧,听说宴春楼私下也做……生意。”
嗡嗡议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曲怀玉听不下去,想卷起袖子冲下去与他们理论,偏偏顾云秋和点心走在他前面,他们不动、他也下不去,只能卡在楼梯上干着急。
凌以梁心满意足地等了一会儿,等众人那般污言秽语说得差不多了,甚至都揣度到——是不是以色侍人、被贩做奴婢这一层。
他站起身,上下打量云秋一番后,倨傲一笑道:
“只要你愿意跪下,恭恭敬敬唤我一声世子殿下,本殿下不介意帮你付账。”
“……”云秋挑挑眉,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第049章
宴春楼是京城十大酒楼之一, 又与双凤楼、白楼、明月阁并称京城四大名楼。
宴春楼同样采用高大门楼、错重塔阁的建制,门前高扎彩棚、悬金栀花灯,进门后是长长的门廊, 两侧散座,往上天井数廊置小阁子包厢。
各厢房门口皆摆有梅兰竹菊、牡丹芍药、立柱莲灯和鎏金香炉。
每逢年节, 宴春楼上下灯火荧荧、靓丽妩媚,厢房内贵客叫来歌姬舞姬——管弦笙歌、丝竹不绝。
与双凤楼以酒闻名不同,宴春楼最出名的是茶。
楼里有京中第一茶绝“肖娘子”,能在纯白的茶汤中点出翔龙、飞凤、牡丹、福禄寿等鲜白的汤花。
而且宴春楼还在京北、岭南、江南雾山三地拥有自己的茶园, 有时宫中进贡的御茶品质都还不如宴春楼。
如此, 在以茶闻名的宴春楼喝个烂醉, 足可见这凌以梁的不智。
云秋当然可以自己结账, 选择不与这醉鬼纠缠。
但有这憨包做例起头, 城里还有不知多少观望徘徊等着瞧他笑话的人, 今日若不料理了这家伙, 那些人还要当他软弱可欺呢。
云秋想了想,敏王离世后、王府偌大的家业就交给了王妃统管, 那位夫人虽然孀居、闭门不出,却也曾经是个精明的小娘子。
她年轻时心疼儿子少年失怙, 总是无条件地宠溺,结果给凌以梁养成了这般纨绔、倨傲的心性。
等敏王妃想要约束管善的时候,凌以梁已经生得比她个子还高, 她抄起家法来想打, 凌以梁都能扬手直接接住那藤杖。
敏王妃又急又气,万般无奈之下, 只能在银项上拿捏他。
敏王是最末等的亲王位,岁俸不过六千两, 仅比一等郡王的五千两多一千,而作为世子,这项就更要减半。
王妃自己也有食俸,加上各宫赏赐和田庄上的收成,敏王府一年也有两三万两银子的收入。
敏王妃以自己是女子、不便抛头露面为由,将王府名下的所有产业都交给了凌以梁,包括一家生药铺、一家解行和一处油坊。
并告诉他,这些产业若是经营得当,每个月都能额外给他赚取几百两甚至上千两的银子,而且还能开出分号。
凌以梁听着额外几千两的花销,自然高高兴兴地接下来。
王妃还给他一个很好的名头——说这是信任他的能力、让他管家。
被哄高兴的凌以梁没有深想,在敏王妃提出来——王府的年俸是死银子,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经营,就都交给她管理时,自是满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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