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嫌他笨,先指了地上那个死透的护卫,重新说了一遍鸡,然后又指指自己,“猴子。”
方锦弦缓缓眨了下眼,云秋则站起身、拎着自己的小枕头转回到床旁边,用屁股冲着方锦弦。
他趴在床沿,嘴里嘟嘟囔囔,“杀鸡儆猴嘛,我懂,不过我真的好饿啊,还有这牢房真的好冷。”
“您有功夫同我打哑谜、说废话,不如给我弄张软些的床或者厚褥子?然后我畏寒,晚上想要个炭盆,或者汤婆子!”
方锦弦看着云秋,半晌后忽然哈哈哈哈大笑出声,不是刚才那般的桀桀怪笑,而是真正的开怀大笑。
笑得剩下那个护卫也下意识颤了颤,忍不住往旁边躲了一步。
云秋则是忍不住地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嗓门这么大的吗?
地下水道回音很大好不好啦?
方锦弦笑了一阵终于擦擦眼泪停下,他饶有兴味地看着云秋背影,“……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云秋不以为意,“要杀你在苍溪城就杀了,何必这么麻烦?”
方锦弦又忍不住要笑,他忍不住弯腰捂着嘴,自己闷闷乐了一会儿后,打了个响指,转头看那护卫:
“软床、厚被子,炭盆、汤婆子,一顿管饱的饭菜……我们襄平侯府,优待贵客。”
“说说看,小云老板,还想要点什么?”
云秋掰着指头算了算,竟然转过身来,认认真真管他要道:
“你这儿太暗了,我想要盏灯,不然我害怕。还有这里光秃秃、空荡荡的,看你也不像是经常会下来。”
“我无聊,你要么给我找些话本戏文货值书,要么……派两个人给我说说话吧?”
方锦弦看着他,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被掳走到陌生的地牢不害怕,看见满池的毒蛇不惊慌,甚至在看着他杀掉一个人后,还敢管他要这要那。
方锦弦眯了眯眼,心道那宁王世子当真好本事。
这般妙人,怎就许了他?
只可惜云秋是男子,要不然,他还真想将来纳他入自己的后宫,封个妃或贵妃什么的。
方锦弦冲那护卫扬扬下巴,“怎么样,云老板的吩咐都听着了吧?还不马上去办?!”
护卫连连称是,躬身低头记下。
“好了,今日就聊到这儿吧,”方锦弦惋惜一叹,“待本侯爷得空,再来找你玩。”
云秋心里是一点不想和这杀人如麻的幕后黑手玩,但面上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冲他嘻了一声。
方锦弦又被他这反应逗得哈哈直乐,而后由那护卫推到石楼梯旁。
敲动下面某块挡板后,上面的人听着声音,才会给楼梯上方盖着的挡板挪开。
“小云老板别想了,”方锦弦注意到他的视线,回头冲他似笑非笑,“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从铁栅栏里飞出来、过得蛇池,能到此地敲响机关,可那上面——”
他指了指楼梯打开的地方,神神秘秘一笑道:
“可还有许多大蜘蛛、大毒蜂,食人鳄鱼、食人花等着你呐。”
云秋哼了一声转过头,“谁想逃跑了,我是想告诉你,饭菜不要太辣,我、我吃不了辣。”
方锦弦了然地点点头,应了句:“哦,这样啊。”
石板唰唰滑动两下,上面又走下来许多人给襄平侯连人带轮椅抬上去,然后是那举着火把的护卫。
最后,还有几个人放绳索下来给那尸体勾上。
楼梯石板重新合拢后,云秋摸着自己的脉门暗中数了一百六十个数,才重新又有人下来。
还是刚才那个护卫,他带着四五个人进来。
那些人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食盒、书匣,被褥、铜灯、炭盆,还有张竹藤编面、金丝楠框架的软榻。
为首护卫手持一柄钢刀,一边开锁一边戒备地看向云秋。
云秋看他那架势,一下反应过来,跳起身就给琴盒抱到怀里,然后几大步后退抵到墙角上:
“你们请、你们请,我不跑——”
护卫:“……”
开玩笑,他又不是小和尚,有万军从中取敌首级的好本事,能端起小板凳打人就是他的极限了。
他可不想又被人一记手刀从后面放翻,之前掳他打的那下还怪疼呢!
他是这么说了,护卫却也不敢懈怠。
还是手持钢刀戒备地守着云秋,由着身后那些人重新布置牢房:换床铺被窝,摆上新的桌案,铜灯、食盒和书匣再放置其上。
有了灯光,室内就明亮很多,而且有了炭盆子,云秋也感觉身上没有那么凉。
他下意识对那护卫道了句谢,然后又眨眨眼咕哝一句“我干嘛要对坏蛋说谢”。
卷袖子坐到桌案后,云秋打开食盒就看见了里面香喷喷的三菜一汤,还有一碗白亮的大米饭。
他挨个给饭菜端出来,高高兴兴地齐齐筷子,结果正准备动手大快朵颐,抬头却看见那护卫还站在那儿。
云秋:“……?”
护卫啊了一声摇摇头,终于回过神,他憋红了脸、轻咳一声钢刀还鞘,指了外面两个人给云秋道:
“这两位是负责照顾您起居的,往后您有什么需要找他们就是。”
云秋抬头看了看,两个二十来岁的小伙,看向他皆是面无表情、神色冷肃,只怕是襄平侯府的影卫。
“哦,好,知道了。”
护卫这边也算完成了任务,转身又带着那些小厮离开,而那两个派来“照顾”云秋的,就往铁栅栏那儿一站,不动也不说话,就跟两尊石佛似的。
云秋看了一会儿耸耸肩,夹菜、吃饭,他得吃好喝好睡好,养得好好的,这样才有力气等小和尚来救他。
楼梯口的石板开合,护卫带人走上楼梯后,一步都不停留地快速离开房间——
这里是襄平侯府西苑的厢房,房内没一件陈设,连装饰用的帘帐、立柱都没有。
地上原本铺着的石砖也隔一格就被撬起,四方泥土里种有许多奇形怪状的毒花和灌木。
花丛灌木后,也确有襄平侯所说的——杀人鳄、食人蜂,角落还趴有一只足两人高的大蟾蜍。
护卫和那几个小厮一溜小跑出来,远远看见襄平侯和柏夫人站在院子里有说有笑,而他们身后的架子上,还正好爬有几条青碧色的毒蛇。
柏氏的小腹已经有了明显的凸起,但她还是喜欢住在这长满毒花毒草、遍地毒物的西苑不愿意离开。
身边也不要什么人伺候,除了这一院子剧毒的玩意儿,她好像跟谁都亲近不起来。
方锦弦扶着柏氏的小腹,正乐呵呵与她说着什么。
护卫上前抱拳躬身,“侯爷,都安排妥当了。”
“是么?”方锦弦今日心情好,挥挥手,“那你们辛苦了,都下去吧。”
护卫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今日的差事这么快结束。
他大着胆子抬头看襄平侯一眼,然后又躬身提醒道:“侯爷您……昨日不是让属下联络西南大营么?”
方锦弦挥挥手,“急什么?”
他搂着柏氏,脸上神情三分狠毒七分戏谑,“我现在改主意了,宁王和徐宜二十年前让我等得那样心焦。宁王世子之前在江南让我那么难堪……”
“如今,我也想叫他们难受难受,让他们也感受感受那种心里七上八下、抓心挠肺却偏没办法的绝望!”
护卫舔舔唇瓣,连忙表示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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