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推推搡搡地派了个人上前,在店铺里环顾一圈,挑了个他们认为最老实的人询问,“劳驾请问,你们这个……这个避瘟丹怎么卖呢?”
帮工们找的是站在柜后算账的陈家二郎,陈勤回家问过,出乎他意料的是——爹娘都很支持,大郎也专门找他谈了此事。
村长告诉他,凡事都有第一回,当年他被选做村长的时候,不也照样是第一次,更惨的是——还没人教他要怎么当好这个村长。
李大娘也说,能够得到先生认可,他应当高兴才是,而且是两位先生都认可,那说明他确实有过人之处。
“便是犯了错也不怕,”最后陈村长笑着拍拍他肩膀,“爹娘有积蓄,而且年纪也不大,钱丢了再挣就是,只要行得端、站得直,不用怕事。”
本来他们对话是背着陈石头,怕影响他考试,但偏偏那日小石头回家来拿东西,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也进来劝他:
“二哥你不用担心,你能当上账房这是长脸的事儿,我们又不是偷来抢来的,堂堂正正的、影响我什么?”
大郎也专门给他找过去,说知道他从小就想得深远、心思细腻,这也是那两位先生看重他的地方,但有时候想得太多难免瞻前顾后。
陈诚甚至笑着与他坦言,“二郎,说得功利些,大哥也希望你能去药铺做账房,将来若是有一天,朱先生一定要在你我之间二选一呢?”
听了这么多人的劝,陈勤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来做了药铺的账房,他依旧谨慎,但却拿到了更多的月钱,沈敬也教了他更多。
“您问避瘟丹呢?”陈勤看着他手上的封贴,笑了笑,“原价是三百文,但我们东家说了,拿着封贴来的,折半价。”
想了想,陈勤又补充道:
“我们免费分发的胆瓶里是十粒装的,平日有个头晕眼花的吃上一粒就成,重症的也出不去五粒,这正式贩售的一瓶里有五十丸,算下来一粒只要三文钱。”
按着市价算,一斗米是三十文,那三文钱正好是一升米。
这价钱乍一看有点贵,但中暑之后配汤方、延请大夫,但出诊的诊金就要一两银子,那换成避瘟丹,就算是照原价,也够买三瓶的。
他们便是吃着好,一粒下去头不疼、脑不热,这才想着找过来问问,若是便宜,就大家伙凑钱买它一瓶。
没想到拿着封贴来还能折半价,几个工人高兴起来,当即就每人买了一瓶。
他们才走,就又有几个城隅巡警并骁骑营的士兵进来,都说要买避瘟丹、行军散,陈勤自然笑着接待,一一给他们记账。
不几日,善济堂的避瘟丹和行军散扬名,在云秋找到第二个坐堂医之前,皇帝身边的三阳公公乔装改扮、专程来了趟雪瑞街。
他一来,就给善济堂带来了一笔大订单:朝廷愿按原价订购一批十万份的避瘟丹和行军散,专门供给西北大营的士兵们使用。
三阳还躬身递上了腰牌、令牌两块,“陛下吩咐了,说若贵处人手不足,御药房和制药局任凭差遣。”
这本来是好事,但云秋在延揽第二位坐堂医的过程中,也听着了一些拈酸的话,说他们善济堂风头太盛、是不是要让京城的医馆都没饭吃。
这回出来云秋还带上了小邱,他一听这话就想上前理论。
但云秋却笑了笑,拉着他要他稍安勿躁,“小邱哥,别急呀。”
“他们都这样说了,东家不生气?”
云秋拿着根筷子在掌心转着玩,转了一圈停下来后,用筷尾敲了小邱一下后笑盈盈的,“小陶走的时候,不早就告诉我们解法了?”
第075章
“解法?”小邱挠挠头, 没反应过来。
云秋也不与他细说,只给面前两块糖酥酪塞到小邱嘴边,“快吃, 吃完我们赶紧回去,告诉陆老爷子对策。”
小邱张口还想说什么, 云秋却顺势给那酥酪塞进他嘴里,“唔?!”
云秋嘿嘿乐,接过点心递来的帕子擦干净手。
其实这状况他预想过,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一时风头无两是能做善济堂很好的宣传, 但名声既立, 还继续强劲这股势的话, 许要遭人妒。
虽说“能受天磨真铁汉, 不遭人妒是庸才”, 但在同行里树敌太多、于往后发展不利。
小邱快速嚼完了那块糖酥酪, 另外一块管茶铺老板要了张油纸包起来,他用手背一抹嘴, 看上去比云秋还着急,“东家我们走吧?”
云秋看他那模样乐, 顺手就给手里的帕子塞给了他。
一行三人顺着和宁坊的六部井街出来,过汇通河上顺平桥,就能沿着东西市的中轴线返回永嘉坊、聚宝街。
善济堂顺利开张后, 云秋就有意避嫌, 很少到那边去。
正如陈家二郎所言,云琜有钱业行会和正元刘家的麻烦, 恒济也因为方归平的事牵扯上了官司,虽然都顺利解决了, 但难保日后不会有新的麻烦。
就让善济堂对外看起来是陆老爷子的铺子好了,反正他们也一直是打着“小陶神医”和杏林陆家的招牌。
到云琜钱庄内坐下、备好茶,再派人到善济堂请陆商、沈敬过来。陈勤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已经比以前大胆很多,能够一个人看店。
陆商也正在犯愁皇室这笔订单:
要说避瘟丹和行军散有多难做,那倒也没有,而且还是在御药房和制药局都供他们差遣的前提下。
按理来说人手和原材料都可以打着皇室的名义去雇佣、调遣,但陆商太了解朝堂官场,今日捧着你、明日就可能摔了你。
像韩硝和他的医署局,在泰宁朝时能被奉为圭臬,现在不过短短四十年,就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固然韩硝是自作自受,但陆商深知这就是朝堂,永远没有善恶对错。
云秋招呼他们坐,分别奉上一盏茶后,才将自己的想法慢慢说与他们两位听。其实这也不完全是他想出来,而是从小陶离京时做的那决定中得着了启发。
“什么?!”陆商听完就从凳子上跳起来,“你说要公开善济堂避瘟丹和行军散的配方?!”
云秋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眨了眨眼。
倒是坐在旁边的沈敬起身扶了陆商一把,“您别急,东家话还没说完。”
“公开配方短时间看确实是对善济堂不利,但小陶不也说了么?药方研制出来是为了治病救人,长远来看——还是我们赚不是么?”
云秋竖起三根手指,掰着指头给陆商算,“如今善济堂在京城已经很有名了,刚才我们回来的路上还听见别人议论说——是不是不想给别人活路,这笔订单来得时机不算好。”
他收回拇指,继续道:
“本来您创办善济堂的目的就是广开门路、让天下有志学医的人都有机会学医,那转念一想,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而且,到桃花关上的学生本来就少。”
云秋又收回一根手指,最后只剩下食指,他晃悠了两下指尖,最后指向陆商,“您老人家在京城是有名,但名望、名望,名和望向来是连在一起的。”
“欲图人望,您出面给这些配方公布出去,甚至放言往后还会编纂排印《善济堂丸散集》分发,不也是个跟同业搞好关系的机会么?”
云秋收回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押下一口,挑眉看着陆商放下最后一剂猛药,“还是说——您怕了那些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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