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云秋又想起来一件事,“贺大哥?”
“东家还有吩咐?”
“之前托您找的厨工……?”
“哎唷您瞧我!”贺梁一拍脑门,“险些误了您的大事,刚才要不是记挂这猪肉……我正要跟您说。”
宴惊鸿开业,曹娘子已过去做了掌厨,那云琜钱庄和恒济解当上的饭菜便无人料理。
小邱没多想,曾提出个众人直接到宴惊鸿用饭的主意,曹娘子也觉着可行。
但云秋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
聚宝街上这样多街坊四邻,别人家也不欺有小邱这样爱打听是非的。
外人要是看见这两个铺子的掌柜伙计天天上宴惊鸿一日三餐地吃饭,心中必然要生出好奇疑惑。
那再稍加探查,必定会分明出究竟。
而且钱庄解当那都是走金过银的生意,铺上是一刻也离不得人,叫几个护卫轮流候着也不像话。
当然,马掌柜也提过,说雇几个小工,从宴惊鸿提了食盒往钱庄、解当上递,就像京城其他酒楼的外送一样。
但云秋也觉着不好,聚宝街上人来人往,他们两个铺子上人也多,那些酒楼的外送都是精致小菜。
——哪能十几二十个人就吃几个小食盒。
所以云秋又分别托了曹娘子、贺梁,请他们往陈家村、曹家村寻人,看看有无合适的。
曹娘子那边才经过了宴惊鸿酒楼的挑人,这回是当真荐不出新的,只有看贺梁的。
“这些年庄上的收成好,大家伙又瞧着陈家三位爷跟着您混出了门道,这都眼巴巴望着。”
“您不知道,消息才放出去那几日,我和舅舅都忙坏了,他私下还骂了我,说他教个书都不得清净。”
贺梁的舅舅便是陈家村私塾的孔先生。
云秋听着好笑,却也怪了贺梁一句,“怎么好打搅到孔先生,肯定是你榜文没写好。”
“哪能呢!我写得可仔细了,都说是招收厨工,但来应的人还是少说四五十,那几日可给我们忙坏了。”
“那最后找着人没有?”
贺梁点点头,“选了三位,都是本村人,两位相公一位娘子,各自都有保人,做来的菜品也请陈婆婆帮忙尝了。”
“您今日要见工吗?”贺梁问,“要的话我就给他们都找来,您看看最后定下来哪一位。”
说着,贺梁先吩咐庄上一个较为机灵的帮工去请屠户来料理猪肉的事,然后又与云秋详说三人底细:
头一位是陈村长的四代远侄,叫陈乐,三十一岁,家中有老母亲和一妻一女,还有个已分家的弟弟,都在村上种地。
素日村子里红白喜事办酒,都是由这位掌勺,也算是知根知底、精于庖厨一道的。
只是他家里家眷太多,若都带到钱庄上、只怕安排不开,平白添许多挑费。
第二位是位远嫁过来冲喜的寡妇娘子,姓郑,成婚的时候才十四五岁,病秧子丈夫没撑过两年死了。
因而很被婆家嫌弃,来应征的时候是由山神庙的主持作保,说她这些年一直在庙上住着。
郑娘子的本家是开食肆野店的,也是家中遭了疫祸才流落冲喜,如今是二十六岁。
第三位的生日在正月里,来应征的时候刚及冠,姓吴,叫吴龙,是隔壁吴家村的,只请来一位老木匠师傅作保。
那老木匠师傅看着万般不情愿,话都是吴文龙自己说,说他是村中孤儿、从小爹娘得急病死了。
小时候都在村上混事也没个教养,后来跟着木匠师傅们学艺也没学成,机缘巧合到前头食肆帮忙才发现自己善于庖厨。
“他们三位的手艺我们都尝过,也请陈婆婆过来评了,陈乐是本村手艺,会的东西多,饭菜也香。”
“郑娘子是南方人,面食差着,但会很多精致的苏样儿菜,手巧、会雕花。”
“吴龙擅长小炒,而且做菜很快,经验上是差些,但他能点茶、会炒糖栗子,看着是讨过生活的人。”
云秋歪歪脑袋,其实听完贺梁介绍,他心中就已经有了决断,只是还想再亲自见见这三人。
贺梁会意,立刻出去请。
陈乐住得近,来得最早,进来一看就是个面相和善老实,但身体微微发福的中年汉子。
之后到的是那吴龙,二十岁的人,圆脸圆眼镜,面上看着精明,但身上的衣衫破旧、膝盖上还打了补丁。
最后是山神庙的庙祝带着郑娘子匆匆赶来,两人走得很急,挂了一头一脸的汗,见着外男是正了衣冠才走进门。
郑娘子包了头巾,身上的衣衫很素净,头发只用根用旧了都盘包浆的木钗子固定,人也不爱说话。
云秋看看他们三人,照旧是问了些相看帮厨的问题,最后又问他们所盼的薪奉、家眷如何安置等。
薪水上三人要求的想差不多,对于云秋来说尽在毫厘。只是那陈乐揣度他的心意,拍胸脯保证不会带家眷去。
而郑娘子心有顾虑,她一面记着自己是寡妇、心有顾虑,一面又想离开陈家村、到外面自在过日子。
云秋想了想,先叫贺梁给三人都请到旁边的堂屋里陪着宽坐,然后留了点心下来商量选用。
私心里,云秋一开始是想给郑娘子机会。
毕竟他们铺子上原本就是厨娘打点,女子在置购菜品的事情上心细,也懂得俭省,不用他太操心。
但如今见了这位郑娘子,云秋又觉着不大合适。
曹娘子的父亲是屠户,也便是高门大户看不上的事末业人,所以家门里没那么多规矩,对女儿也宠。
如此造就了曹娘子乐观积极的性子,待人接物也是周到大方,铺子上老老小小那么多人,她都能应付。
可这位郑娘子明显不同,她来陈家村时年纪小,又是冲喜来的,难免受到公婆规训。
单看她被公婆这般苛待——不能居住在家、只能借居山神庙内——却还坚持内妇不见外男那套,就可见一般。
这样的女子规矩是规矩,只怕和铺子里的大家处不到一块儿,闹起来大家都别扭。
至于那陈乐,云秋一开始就没想雇他。
倒不是因为他家里的家眷多,而是他能在陈家村上办红白喜事,必定已经积累了村中人望。
这样的人请过去好吃好喝地待着当大师傅是可行,但只是做个普通厨工,恐怕是不能长久。
两厢相权后,竟最后剩下这个吴龙。
因着早前吴村长那件事,云秋对吴家村的人多少有点敬谢不敏,可今日看了吴龙,又觉得他也还成。
少年成孤,性子虽野却能吃苦,人也机灵聪明,至于行事作风,这些都可以后天教导矫正,倒不妨的。
只是选择吴龙的话,也得有能说服另外两人的理由,否则像陈乐这样闹起来——贺梁他们在村子里也不好做。
而且那位郑娘子,云秋也想拉她一把——好好的姑娘,没得在村里这么埋没了,活守着那些虚礼做什么。
云秋的这些看法,点心也很赞同。
“对了公子,”他还想到一事,“前日宴春楼的老掌柜不是过来托您找人么?您看这位陈乐先生……”
宴春楼的老掌柜,和云秋也算是有些前缘。
当年梁王世子几番挑衅,云秋在宴春楼里作弄了他好一遭,平白让老掌柜大赚一笔。
后来梁王世子被皇帝申饬、责罚,老掌柜也瞧出点门道,这些年愈发地亲近云秋。
他们楼里上个月接连辞工了两个厨子,不是想要还乡养老,就是家中老母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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