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村里那些婆媳羡慕之余,李大娘最终还是做了个决定,她在他们家附近买了一栋向阳的房子,给已经渐渐年迈的陈婆婆接了过去。
豆腐坊转而托付给了贺梁帮忙打理,赚得的钱还是照旧分利,只是利钱大多交给了陈槿。
最终,林家人在杭城外的青山上,给宁王他们挑选了一块风水宝地,然后修筑了一套三进的小院子。
院子内的园林请了江南名匠设计,宁王也着意添了许多,最后李从舟抽空去看了一眼,发现这地方距离前世宁王和王妃归葬之处,其实也就不过十里。
所以,他相信爹娘会喜欢,也给这些消息写成信,全部加急送回京给被迫留在王府内安胎的云秋。
虽说有小陶和点心陪着照料,王妃不放心,还给自己身边的白嬷嬷等几个贴身的侍婢都留了下来。
结果云秋待了几天后还是觉着很无聊,成日里小陶也不准他跑、也不准他跳,好不容易等到李从舟星夜兼程回来了——
小和尚这个叛徒却坚定地站在了小陶那一边,让他一定要尊医嘱,听大夫的话。
这一天两天的还好,要是接下来四五个月都要这样,那云秋可真是受不了,再这么憋下去,他可就真的要发芽了。
小陶说话气人,点心和远津都闷闷的,管事和白嬷嬷都长辈都说不了什么俏皮话。
有王妃陪着,云秋还能跟她分享好吃的、好玩的。
——他又不能成日成日要小邱和张昭儿进府来陪着,他们也各自有各自的事情。
不,不成。
云秋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了,必须想点办法偷溜出去,再这样拘着他真的要咬人了。
——第一个先咬小和尚!
于是,在凌铮和徐宜去江南后的第二个月,云秋就气呼呼地开始暗中规划他的“逃跑”路线——
这会儿已是十月,京城的天已经转凉,街上偶尔还会结霜,王府众人也大都换上了冬衣。
云秋的小腹已渐渐显怀,很明显能看出来是怀了孩子。但他饮食控制得好,也一直有人盯着,所以云秋看着并没胖多少,身条都还很纤细。
凌铮离京,许多事情要交割,为了明年一年都能陪在云秋和崽崽身边,李从舟只能被迫勤政。
——趁着现在离产期还早,给政事尽快解决。
不过这样一来,云秋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间也就增多了,他越待越无聊,每天都在盯着院墙看。
小陶实在担心云秋这样憋坏了,跟那些生完孩子就性情大变的妇人一样患上产后病,便是认真找李从舟谈了谈。
李从舟这时候,才真感受到了宁王从前的那份身不由己,思来想去实在无奈,李从舟只能是尽量都带着云秋,不能带的时候、比如上朝,他就尽量早回家。
这么坚持了一个月,到十二月里,云秋身子渐重,出行不大方便,李从舟也不敢带着他折腾了,只能请小邱、张昭儿这几位特别能说会道的人,轮流陪着云秋。
还在这两位的建议下,又请了戏班、杂耍,各家分茶酒肆的茶博士、酒楼里的说书先生,每日不重样地哄着云秋。
但……收效甚微,点心偷偷告诉李从舟,云秋还是每日想着要出去,像是成了一种心结、执念一样。
李从舟前世今生两辈子,也是第一次遇上这般棘手,他无法应对的事儿,真是焦头烂额、无奈得很。
最后他实在没辙,又两个月后,还专门上报国寺请了圆空大师下山,和云秋坐在一起聊了一整天,但也收效甚微。
到承和十七年的年底,李从舟愁得头发都掉了不少,云秋这小没良心的还捡着他落在枕头上的头发嘲笑他——
“嘻,小心又变成小和尚。”
李从舟瞪他一眼,却还是认真坐在床边给他揉捏略微有些肿胀的小腿。
“阿娘说,当年怀你的时候腿肿得老厉害了,”云秋披着厚绒毯,怀里抱了个枕头、脚丫在他大腿上不安分地踩来踩去,“不过说阿爹是笨蛋,总找不准穴位。”
按摩揉捏需要用劲,李从舟嗯了一声,抬手蹭掉脑门上的汗,重新倒出药油在掌心融化,并示意云秋换一条腿。
这药油是柏夫人从苗疆辗转托人寄来的,还附带了一张配方,小陶看过里面的成分觉得很对云秋的症状,就直接找人在京城里调配了。
乌影当时守在旁边好奇地看了一眼,瞪着那张纸好半天没说话,最后是叽里咕噜讲了一大串苗语后,闭上眼睛、将双手交叠在胸前。
云秋都看呆了,偷偷扯李从舟一下,“中邪了?”
李从舟摇摇头,以他这两辈子对乌影和苗疆的了解,他声音压低,“这是祷词,在向圣山和大巫。”
云秋咦了一声,突然瞪大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他转过头来看向李从舟,刚想开口说什么。
李从舟就嘘了一声点点头,让他不要声张。
苗疆有走婚习俗,孩子只知其母、其舅而不知其父,而且蛮国的大巫本就不可以婚配,一生都要献给神明。
不过乌影也告诉过他,说历代大巫都会用走婚留下自己的后人,这些孩子,最后都会被称为圣山的孩子。
柏夫人用来写配方的信纸,就是蛮国大巫才能用的花草纸,上面还有代表圣山的雪花。
给云秋两只小腿都揉捏好,李从舟洗手、熄灯上床歇下,告诉云秋明天常参,他要去上朝。
云秋似乎还在想着柏夫人的事,他一连说了两遍,小秋秋才“啊?”了一声回应了他,而且之后还眼珠乱转,似乎在想什么坏主意。
李从舟微眯了眯眼睛,面上不动声色没追问,可瞅着云秋那满怀心事的模样,就大概知道他这儿憋着坏呢。
当然这小笨蛋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也就这段时间一心一意想着要从王府溜出去。
实际上,李从舟并没拘着他,只是让管事他们在云秋出门后尽量让人跟着,结果云秋还是不太满意。
他现在这样,李从舟深感自己好像是看见了一只被迫不能出笼的小鸟,身下窝着蛋、翅膀却扑棱个不停。
李从舟想着觉着好笑,尤其是——云秋衣裳里有好几件鹅黄色的,就不能想,越想越像。
“明天……”他这儿正想着,云秋忽然开了口,“你下朝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买点桂花糕?陶记的。”
这要求本来没什么,李从舟也是满口答应,但次日朝堂上的事耽搁了一会儿,他去的时候队伍就长。
结果轮到他的时候,陶记的那个伙计却非要拉着他说了好一阵话,而且越说脸上的神情越不自然。
李从舟顿时冷了脸,盯着那伙计仔细看了半晌后,对方就挨不住,主动交待——
“您别生气,不管小人的事,是王妃他、他……”
李从舟明白了,当即打马回王府,果然看到府里乱成了一团,点心、远津和萧副将都出去找人了。
而管事和白嬷嬷两个六神无主地翘首等在门口,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大救星:
“您可算回来了!午后王妃他就闹着说要去布庄上看,我们好容易准备好了车,结果送进布庄人就不见了……”
李从舟想了想,直到云秋肯定是在铺子里面提前准备好了马车,然后找了布庄上的漏洞:
布庄是新开的,找来的伙计里也有一两个愣头青不知事,只需让他们备马驾车,其实很容易就能“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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