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般狡辩,府衙一时无奈,只能责令仵作再验。
眼看着案子要深陷泥潭,云秋正站起来想折呢,围观人群中却忽然走出一人,端看竟然是毛|家生药铺的毛|先生。
他上前拱手拜下,先自报了家门,“府衙大人,关于那凶器,小人倒有一猜想,不知能否请往验证。”
毛|家生药铺在京也是老字号,府衙犹豫片刻后,告知了毛|先生扰乱公堂、破坏尸首的责罚风险,然后才给他请上堂。
毛|先生上堂后,从袖中取出一块黑色的小石头,他捏着小石头递给仵作,压低声音在仵作耳边说了几句。
仵作一下瞪大了眼睛,然后疾步过去试了。
没一会儿,仵作就高兴地端着个托盘跑出来,“大人!大人!凶器找到了!您看,这就是凶器!”
府衙、师爷等人围上前,只瞧见那黑色的小石头上,沾着一枚带有血肉的银针,银针长足二寸、猪鬣般粗细,是从陆如隐胸口处取出。
仵作先前查验并未发现伤口,只因针孔太小而这人从山上摔下来、身上的擦伤太多叠在一起,而针整一枚没入陆如隐体内,仵作开膛后并未细瞧、一时也是疏忽。
毛|先生交给仵作的东西是强磁石,他看见找到了凶器也是长舒了一口气,笑着对陆商拱了拱手,笑道:“老先生高义,实不该遭今日之祸。”
凶器既已找到,他这话倒提醒了府衙。
他重重拍了惊堂木,着人给余氏和余九都收押,并且派人给涉事的余乡长也缉拿到案,并亲自解开了陆商身上的镣铐、给老人扶了起来。
“老先生,受惊了。”
府衙为表礼重和歉意,亲自俯身弯腰给陆商掸去了双膝上沾染的灰,不等陆商与他客气,他转头郑重对围观的百姓宣布陆商无罪。
而且子侍父不孝不悌、儿媳攀诬公公愚钝至极,陆如隐已死,却也要抬尸受刑,照样由仵作给他的五脏六腑缝回去、端出来杖责二十。
余氏自然也少不了这顿打,她先前大闹公堂,府衙也憋着一口气,便是前面欠的棍棒数合总,一共打杀了三十来下。
这刁妇哪受过这种苦,哀哀叫了三声就昏死过去。
衙差们照旧行刑,一总是给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才算完。
陆商由朱先生他们扶着,远远看着草席上的陆如隐:
那虽是亲子,但陆如隐这些年恶事做尽、盗窃攀诬磨尽了他们的父子情,陆商熬过那阵心痛后,只觉无奈。
等府衙来问是否要收敛陆如隐带走时,陆商只是摆摆手,“他既已入赘余家,那便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府衙了然,草席卷了便再不问。
倒是打了余氏和陆如隐后,向外面围观的百姓照旧再三诫告:做人要谨遵孝道,不要沉迷声色豪赌,更勿要生谋财害命的妄念。
之后余氏一家到案如何判,那便不是云秋关心的事了,他只是看着远处陆商走出来,脸上神色虽憔悴,可目光却很坚定。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真好。
老爷子这世一定可以无病无灾,和善济堂走出去的众多名医、重现昔年的杏林盛况。
今日陆老爷子平白遭灾,云秋出来得快,便想着早些回钱庄让曹娘子准备一桌子好菜,给陆商压惊驱晦。
结果走到钱庄门口,远远就瞧见了点心等在那儿。
点心抿着嘴,眼泪汪汪的,瞧着很是委屈。
云秋一看吓了一跳,忙加快脚步走过丰乐桥,“点心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是不是王府那些管事仗势欺……”
“不是,”点心吸吸鼻子打断他,“公子,我、我听说,世子要去金莲池……”
金莲池?
云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笑着说了句,“不就是个御苑,去就去呗,你哭什……”
直到点心用红通通的眼睛瞪着他,云秋才呀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金莲池!
那、那不是四公主择婿的地方??!
第089章
这下云秋也懵了。
他那时候还在心里偷笑曲怀玉呢, 万没想到——这金莲池择婿的事情,还会砸落到他身边,而且还直接牵扯到了小和尚。
李从舟要去金莲池?
云秋眨了眨眼, 又看着点心偷偷用力掐了一把自己:
——嘶。
好疼,那看起来不是在做梦了。
而且点心的神情, 也不像在开玩笑。
云秋:“……”
点心:“……”
主仆俩就这样在云琜钱庄门口对立了会儿,深秋凉风吹落树上挂着的黄叶,又猎猎鼓起云秋宽大的广袖,最后卷着街上沉灰迫得他们皆睁不开眼睛。
云秋缩缩脖子, 抬手抱住自己, 觉着有点冷了。
见他如此, 点心揉揉眼、深吸一口气站到云秋身后, 替他挡住街巷上吹来的寒风, “外边儿冷, 公子我们进去吧?”
云秋啊了一声眨眨眼, 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往钱庄里走了两步后, 他又瓮声瓮气地小声嘟哝道:
“反正世家适龄子弟都要去的,这是皇命难违……”
说完这句后, 他又打起精神握紧了小拳头,像是强调,又好像是为了说服自己别慌, “嗯, 我相信小和尚的!”
点心也怕他一句话给两人关系闹岔了,忙顺着云秋的话说, “是呢,世子重情重诺, 定然不会辜负公子,应当只是去走个过场。”
云秋嗯嗯地点了两下头,也不知心里是否坐下病,反正他暂且翻过这篇不提,只问点心酒楼名匾之事。
“嗯……”点心想了想,“我按着公子的吩咐,去到武王街上找世子,王府管事没为难我,门房也很热情,他们甚至还要邀我进去坐。”
“不过我想着府上旧识多,进去如果撞见王爷王妃也可能要给公子添麻烦,所以就给拒绝了,之请管事帮忙递话,在门房上等了等。”
“不一会儿小田就跑出来了,跟我说世子不在府上,我没多想,就随口多问了句‘是不是去巡防’,结果小田老实,一下什么都给跟我说。”
云秋抿抿嘴,“那——字条什么的都交给小田了?”
“嗯,”点心应话,“都交待清楚了,是写匾额和楹联。”
云秋点头,迈步继续往上爬楼,既然名匾的事情解决了,那等李从舟写好、制好匾,那下个月里定个吉期,酒楼就可择日开业。
前些日子,他托陈村长在陈家村买了处民宅,位置在山上近泉处的青松下,紧挨着私塾和宗祠,平日里是个人迹罕至的清静之地,后面还有好大一片山腰的空地,正好可用来烧酒、挖窖、藏酒瓮。
——将酒坊选在陈家村,也有山红叶的缘故。
她自从接下宴惊鸿酒楼沽酒一职,白日就将儿子托付给曹娘子或小昭儿照拂,自己走遍了京畿附近有水的地方。
如此多番对比后,竟巧合地挑中了罗池山的水。
安归烧酒闻名于其异香又得力于二次烧造的妙法,其中加的麹很重要,但水也同样重要。
想要蒸烧出清如水的烈酒,就需要找到清澈无杂质、味道上与黄水较为相近的一种,不然,就还是要到远旬县去运水。
而烧酒两日不散的异香,就需用檀香数斤烟熏用来装酒的坛、瓮,直到此二物上漆方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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