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这般,也好。
“当年,我和那位可怜的姑娘中,要是有人生的是个闺女就好了——”王妃慨叹道。
“闺女?”
“这样,就可以让秋秋给人讨回来做媳妇,或者,让人上门当女婿,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宁王跟着想象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终于笑出来,“这样的话,当年就不会抱错了。”
这回,终于轮到王妃苦恼,“也是哦——”
两人对视一眼,终于舒展了眉眼,也算开解了心中郁结。
如此,宁王递折子回了大宗正院,说前线钱粮吃紧,不想因家中琐事举办庆典、设宴靡费,只在家中祠堂做个简单仪式、请宗正院记名便可。
最后,宁王给李从舟写在谱牒上的,是云舟二字。明济这僧号也得到保留,被记做世子的小字。
至于宁王想了数个彻夜,从魏征大人郊庙祭歌中择出来的“子清”二字,他也认认真真地写在了一份谱牒上。
在大宗正院士忙着宣礼、重新册封世子位时,悄无声息地将那谱牒塞到了祠堂的暗格内。
万法随缘,将来说不定有一天,小秋秋还是能得着这两个字呢?
定下姓名、获得封位,李从舟在叩首拜祭后,就自然将对宁王和王妃的称呼改成了“父亲”和“母亲”。
他在田庄上问过点心,从宁兴堂剩下的仆役中挑了两个手脚干净的到沧海堂伺候,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余的贴身小厮。
他自己不在意,但几个大管事却帮忙操持起来,找了裁缝量体裁衣,然后又弄得了秘方熬制芝麻,要给他蓄发。
府内的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府外的查探也在同步推进。
果然如李从舟所料——
五日后,宁王销假。
八月廿一常朝日,一到宣政殿列班,便有几个文家、舒家党羽阴阳怪气地提及此事,还旁敲侧击地提醒太子要小心。
太子静坐在青椅下,闻言只是客气地笑笑。
在众人不注意时,才眸色复杂地远远看了宁王一眼,他手指屈了屈,一下下敲在一份厚厚的青封奏章上。
朝臣上本都用黄封,唯有太子用暗金龙纹的青封。
殿外静鞭一响,紧接着就是宣政殿的首领太监唱喏,列班的朝臣各自躬身退到红柱后,匍匐拜倒、三宣万岁。
而凌予檀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后,也终于从青椅上站起来,躬身跟着群臣唱喏,不过他说的恭迎父皇。
在皇帝陛下落座金殿后,太子从青椅内站起来,拿着那本奏折一步步走到殿中,然后扑通一声跪下:
“儿臣有罪,一时不察、纵容宫人平靖行阴鸷事,还请父皇责罚!”
文家一党面面相觑,纷纷看向文臣之首的舒大学士。
大学士亦是满脸莫名,太子行事,一般都会与他商议,这份奏折他却闻所未闻,甚至不知道太子在说什么。
窥见大学士脸上一闪而过的惊疑,太|子党徒们也明白了——这是太子一个人的主意,他们纷纷收敛神情,静观其变。
而皇帝看完那封奏折后脸色骤变,竟气得将满桌奏盒掀翻。
“人……在哪里?!”
“儿臣察觉事情有异后,已经将人扣押,相关人等也秘密下狱,涉事的赌坊、秦楼也请亲卫监管控制。”
“好好好,若非今日启奏,朕还不知——原来禁城之外、京城之内,就在诸位眼皮底下,竟有这般骇人听闻的腌臜事!”
龙颜震怒,群臣自然叩拜。
皇帝也不解释,只让身边宫人拿了那奏折给群臣传阅。
舒大学士一幕三行,才看到第三页就呛咳着后退几步,脸色惨白、像是要昏过去,几位年轻的言官御史看完后也是连连干呕。
宁王站在同知将军段岩身边,不动声色地陪着他看过一遍,太子善文、字句通顺,也对惨烈的事实稍加修饰。
但是那“人茸”二字,还是让段岩忍不住在金殿内爆出粗口,忍不住地咒骂那平靖太监不是东西。
不足三刻,朝臣们悉数看完了奏折。
太子依旧伏趴在地上请罪,说是他的失察、才让宫人如此放肆,结果不等文党、舒党出来帮腔,皇帝就先挥挥手让他平身:
“皇儿不必自责,奸人可恶,干卿何事?”
皇帝不仅没责罚太子,还调拨了羽林卫五百给他,赐尚方宝剑、命三位将军辅助他彻查此事。
“你们省院协同,不得推诿耽搁,还有你——”皇帝有几分迁怒地踹了自己身边的公公一脚,“叫廿四省你那帮货都警醒点!”
明光殿首领太监当然是赔笑着应好,说他一定要人全力配合太子。
有这件事起头,今日的其他奏本都无甚雷点雨声,皇帝草草看过分派了人手,就宣了退朝,并在众臣拱手告退后,单独吩咐宁王一句:
“家里的事情刚了,就不叫你劳神了,好好陪陪儿子吧。”
宁王点点头,拜谢陛下。
等朝臣们走远,太子手持尚方宝剑,一直目送着宁王离开——他多少有些明白父皇当年的忌惮,他这位叔叔,当真是算无遗策、锦心绣肠。
他今日所上的奏折,其实本来是宁王送来的一封密信。
伴随着密信而来的,还有银甲卫查到了浩如烟海的证据。
为防平靖逃跑,宁王是扣下了人,才给他递的密信,信中不仅讲明白平靖犯下的恶事,还告诉太子——
这奏折,只能由青宫来上。
毕竟平靖公公在明面上还是太子青宫的人,若叫有心之人利用,定然会用此来弹劾太子御下不严。
唯有伏地请罪,才能换得皇帝将此事全权交给他处理。
太子收着密信后,终于想办法在栖凰山的来凤亭,避开众人与宁王见了一面,他未作试探,只将自己的疑惑一一点明。
“皇兄多疑,真假世子案才爆出,想必您也听过些风言风语,说我们是早做筹谋,故意将亲身儿子送到报国寺,就是为了亲近您……”
宁王嗤笑一声,“这不荒谬么?我何至于如此冷血,掉包亲生儿子就为了在十五年后算计您,何况明济也不是日日在您身边敲边鼓。”
太子默然良久,终于是以皇室晚辈见礼恭送了宁王下山。
之后,从平靖公公出发,太子秉公持中、手持尚方宝剑,查出了宫里宫外不少贪墨案、盗赃案。
涉事黄门合共百八十人,文臣武将也有三十余人被牵连,裕顺赌坊被查抄,涉事的其他秦楼也跟着被取缔。
只是顾着太子声名和皇家脸面,人茸之事最终并未传出。
京中百姓津津乐道的总是年纪轻轻的太子手持宝剑、策高头大马,于永嘉坊中穿梭,明察秋毫、赏罚分明,而且果决能断。
太子的声望由此空前,那帮太|子党脸上也渐渐有了笑颜。
与此同时,云秋以三千二百两的价格、盘下了游记漆铺,与朱先生几人商议后,决心改换门庭、打通后院,做成解当行。
其实在盘下铺子前,云秋还专程去了趟东郊,细细查探了一番游记开在京畿的烧漆、制漆坊。
经历风波,游记漆铺的声誉一落千丈,两坊上的工匠也跑了个精光。
权衡利弊后,他还是决心从相近的行业做起。
俗言道:富人存银到钱庄,穷人取钱寻当铺。
典当行的外柜布置几乎与钱庄一样:都是设立有槛的栏柜、后面站着外柜的管事和伙计,后院里是储物的仓库,偶尔会有小银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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